一九九四年深秋,我们东北那地方已经飘过几场雪。黑龙江畔的芦苇荡一片枯黄,风一吹,哗啦啦响得像万千冤魂在低语。那年我十六岁,家住在一个离县城五十多里的屯子,屯后是连绵不绝的老林子,屯前是缓缓流淌的呼玛河。
事情发生在一个霜冻的夜晚。
那天清晨,我被母亲一声尖叫惊醒。冲进妹妹小芳的房间,看见她坐在炕上,摸着脑袋呜呜地哭。母亲站在炕边,手里拿着木梳,浑身发抖。
“鬼剃头...”母亲喃喃道。
小芳头顶上,赫然出现三块铜钱大小的秃斑,光滑得像是用剃刀精心刮过,呈完美的圆形,均匀分布在头顶中央。秃斑处的头皮泛着不自然的白光,竟连一根毛囊都看不见。
父亲阴沉着脸,请来了屯里的赤脚医生刘大夫。刘大夫推了推眼镜,仔细检查了小芳的头皮,摇摇头:“怪了,这不是普通的斑秃,边缘太整齐了。”
“是鬼剃头,”奶奶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她的脸皱得像颗核桃,“我小时候见过一回,那是得罪了黄大仙。”
小芳哭得更凶了。我搂住她颤抖的肩膀,感觉她瘦小的身子像片风中的叶子。
奶奶开始在屋里烧纸钱,烟气缭绕中,她喃喃念着无人能懂的咒语。母亲从柜子里翻出一块红布,剪成三条,系在小芳的床头。父亲则闷声不响地在门窗上挂了大蒜和剪刀。
东北的冬天黑得早,那天晚上,我们全家早早就寝,但没人真正睡着。
约莫子夜时分,我听见了一阵细微的声响——窸窸窣窣,像是有人在轻轻抓挠什么。声音来自小芳的房间。我屏住呼吸,赤脚跳下炕,悄悄推开她的房门。
月光从结了霜的窗户透进来,照在炕上。小芳睡得正熟,而就在她的枕边,一个巴掌大的黑影快速掠过,钻进了炕席的缝隙里。
我心跳如鼓,点上煤油灯,仔细检查小芳的头发。就在她头顶另一处,又出现了一块新的秃斑,同样是完美的圆形。
“是老鼠。”我第二天早餐时说。
父亲皱起眉头:“老鼠啃头发?”
“我亲眼看见的,一个小黑影。”
奶奶摇头:“老鼠啃不出那么圆的形状。”
尽管如此,父亲还是从邻居家借来一只大花猫,放在小芳房里。又去镇上买了老鼠药和粘鼠板。但接连三天,小芳头上的秃斑仍在增加,现在已经有了七块。她不敢出门,整天裹着头巾,以泪洗面。
屯里流言四起。有人说小芳是撞邪了,有人说我们家祖上做了缺德事,报应在了孩子身上。就连学校里的孩子看见我,也都躲得远远的。
父亲终于坐不住了,他套上马车,去了三十里外的鄂伦春族聚居地,请来了老萨满巴尔达。
巴尔达年近古稀,脸上刺着部族图腾,腰间挂着一串熊牙和铜铃。他在小芳房里转了一圈,鼻子抽动着,像是在嗅着什么无形的气息。
“不是黄大仙,”他沙哑地说,“是‘食发鼠’,一种快成精的老鼠。它们只在最冷的年头出现,专吃处女头发。但它们通常不会留下这么规则的形状...”
巴尔达做了一场法事,在房间四角撒上特制的药粉,又挂了一个狼牙雕刻的护身符。那晚,小芳房里的窸窣声确实消失了。
我们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然而第五天清晨,小芳的哭声再次撕裂了黎明。她的头顶,几乎整个后半部分都秃了,形状却依然是一个完美的半圆。
奶奶的脸色变得惨白:“这不是普通的食发鼠,这是有人做法害我们家!”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东北农村,封建迷信依然根深蒂固。人们相信山精野怪,也相信巫蛊诅咒。奶奶的话像一把冰锥,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
谁会对我们家下此毒手?
父亲想起了三年前去世的爷爷,他曾是屯里有名的猎手,杀死过无数野兽,包括一头几乎成精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