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影像面前摇摇欲坠。他强迫自己移动光束,仔细看去。那些影子并非完全虚幻,灯光扫过时,能隐约看到它们似乎穿着破烂的、类似于囚服的短褂,身形极度消瘦。
老周脸色铁青,一把按住想要往前凑的李春生,“别过去!看他们的脚!”
李春生凝神看去,才发现那些影子的底部,几乎都与地面融合,或者说是……被困在原地。他猛地想起下井前向导的话,想起历史书和内部资料里轻描淡写提过的“日伪时期恶劣劳动条件导致矿工大量死亡”的记录。那些冰冷的数字,此刻仿佛化作了眼前这一个个沉默、重复劳作的虚影。他们不是鬼怪,他们是……冤魂!是被残酷剥削、被活埋于此,不得安息的同胞!
一种混合着恐惧、悲愤和巨大同情的情感攫住了他。他想起了自己那早年也在矿上干活、后来杳无音信的表叔公。表叔公是不是也曾在这样的黑暗中,耗尽最后一丝气力?
“走!快走!”老周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他扯着已经有些僵住的李春生和几乎瘫软的向导,踉踉跄跄地往回跑。
慌乱中,李春生忍不住回头,矿灯的光束最后一次扫过那片巷壁。他似乎看到,那个一直低头靠墙的影子,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两个空洞的位置,正“望”向他们逃离的方向。
“轰——”一声轻微的、不知是真实还是心理作用的闷响从巷道深处传来,仿佛某种叹息。
一行人连滚带爬,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冲出井口。重新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时,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喘息,如同离水的鱼。阳光微弱,却刺得他们眼睛生疼。
回到临时驻地,惊魂甫定,没人再多谈论井下的经历,那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上面问起,也只说是矿井结构极不稳定,有坍塌风险,建议封存。报告里,只字未提那些晃动的影子和疯狂的罗盘。
然而,事情并没有结束。
从那天起,李春生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沉重。不是疲惫,而是像有无数双无形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背上,拽着他的衣角,让他步履维艰。夜里睡觉,总觉得身边挤满了人,冰冷的,没有呼吸。他开始整夜失眠,耳边似乎萦绕着极细微的、铁镐撞击煤层的叮当声,和沉重的喘息。
老周的情况更糟,回去后就病倒了,低烧不退,嘴里时常含糊地念叨着“挖不完……歇不了……”。队里的医生查不出病因。
李春生偷偷去查了地方志和一些未公开的资料。西山矿,日伪时期被称为“人间地狱”,大量被俘的抗日志士、无辜百姓被强征至此,在非人的条件下劳作至死,矿难频发,死者往往就地掩埋在废弃巷道。据不完全估计,短短几年间,死于此矿的中国劳工不下数千人……资料上的文字冰冷而残酷,与他井下所见的那一幕幕无声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他不再认为那仅仅是“灵异现象”。那是一种控诉,一种未能安息的巨大怨念,一种被历史和黄土掩埋,却未曾散去的痛苦与愤怒。
他心中的科学信仰被动摇了,不是被怪力乱神,而是被这血淋淋的历史真相和同胞所承受的深重苦难。他的恐惧,逐渐被一种沉痛的悲悯所取代。
一个月后,在一个月圆之夜,李春生瞒着所有人,带着准备好的香烛纸钱和几个粗面馒头,再次来到了西山矿的井口。他没有再进去,只是在井外一片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将祭品一一摆开,点燃香烛,烧起了纸钱。
火光跳跃,映着他年轻却已带风霜的脸。
他对着幽深的井口,深深地鞠了三个躬。
“安息吧……乡亲们,工友们……”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新中国成立了,不会再有人像你们那样被欺压、被奴役了……你们的苦,有人记住了……歇了吧,别再挖了……”
他不知道这样做有没有用。但在纸钱燃烧的灰烬随风飘起,融入夜色时,他感到身上那持续了许久的沉重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一些。夜风吹过废弃的矿堆,发出呜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