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年纪的大妈正围着她抹眼泪,那是被裁后抑郁离世员工的家属。
“林总,他们怕以后这楼没了,孩子的痕迹也就没了。”李曼眼眶有点红,但手上的动作没停,正在往围挡上贴那些二维码,“我录了音。每个人三分钟,讲他们孩子生前怎么加班,怎么在大年三十吃泡面,最后怎么被一张N+1的单子打发走。”
林夏走过去,掏出手机扫了一下那个刚贴上去的码。
一段略带杂音的音频传了出来:“妈,这周又不回去了,项目上线……等干完这一票,我就带你去三亚……”声音年轻,透着疲惫却充满希望。
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女声旁白:“这是他最后一条语音,两天后,他在工位上心梗了。”
周围的路人停下了脚步。
有人掏出手机扫码,有人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
不到半小时,这段围挡前就摆满了自发献上的白菊。
原本要来拆除违规广告的城管车在路边停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开走了。
“系统提示:外部审查压力下降41%,威胁等级下调至‘黄色’。”
视网膜上的数据跳动了一下。
林夏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工地深处的临时监控室走去。
陈导正戴着耳机,盯着监视器回放。
画面有些抖动,那是长焦镜头偷拍的视角。
屏幕里,一个穿着制服的审计人员正蹲在一个刚浇筑好的水泥基座旁。
他原本是来找茬的,翻检着钢筋的标号。
但他突然停住了,手套抹开了一层浮灰,露出了下面的一行字:【张伟 2023.6.15 被迫签自愿离职书】。
那个审计人员僵在原地足足十秒。
然后,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悄悄掏出私人手机,关掉闪光灯,拍了一张照片。
起身时,他轻轻叹了口气,甚至下意识地拍了拍那个基座,像是在拍一个人的肩膀。
“这素材绝了。”陈导摘下耳机,指着定格的画面,“我没上去质问他。我把这个剪进了预告片,配文就叫‘有些人来查问题,却带回了记忆’。视频发出去才三小时,评论区已经哭成一片海了。”
林夏看着那个画面,审计人员落寞的背影和坚硬的水泥墩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张力。
“动机转向个体共鸣。”系统冰冷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竟有一丝暖意。
夕阳斜斜地照进尚未封顶的建筑主体,空荡荡的楼层被染成了一片血红。
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呼吸。
这一仗,暂时守住了。
林夏靠在粗糙的混凝土柱子上,刚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前台小妹突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刚送到的EmS快件。
“林总,加急件。”小妹脸色有点白,“寄件方是……市环保局。”
林夏接过信封。
很轻,摸不出厚度,但那层牛皮纸冰凉得刺手。
她没有立刻拆开,只是把信封对着夕阳照了照。
透过光,隐约能看到里面红头文件的轮廓,以及几个模糊的字眼:“……生态……评估……停……”
远处的树梢上,几只惊鸟扑棱着翅膀飞起。
天边最后一道光沉了下去,起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