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工调整之后,林杰往日门庭若市的办公室,骤然冷清下来。
请示汇报的电话少了,揣摩上意的笑脸也消失了,连楼道里偶尔相遇的同僚,打招呼的笑容都带着几分尴尬和疏远。
林杰每天上班后,大部分时间都埋首于堆积如山的信访卷宗和科教项目材料中。
他花了一周时间,与分管的科教处、国际合作处和信访办公室的负责人及骨干人员逐一进行了长时间的谈话,询问具体情况,了解工作难点,倾听他们的想法。
这几个处室,在委内向来属于“冷衙门”,如今被一位刚刚经历风暴、看似失势的副主任分管,处室里的人心思各异,有观望的,有敷衍的,也有几分真心想做事却苦于不受重视的。
与分管科室谈话结束后,他给几个处室分别布置了任务:
科教处梳理近五年所有重大科研项目的立项、经费使用和成果转化情况,特别是那些与临床结合紧密、却未能有效落地的项目;
国际合作处整理所有现有对外合作交流协议的执行情况和效果评估;
信访办则需将过去三年的所有信访案件,按矛盾类型、涉及单位、处理结果和满意度进行精细化分类建档,并筛选出其中反映系统性问题、具有代表性的典型案例。
任务布置下去,林杰自己也扎进了信访办的档案室。
他改变了过去高层领导只看汇总报告的习惯,亲自调阅原始信访材料。
那些手写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控告信,那些按着红手印的联名申诉状,那些电话记录的碎片化哭诉……将他直接拉入了医疗体系最底层、最真实的矛盾之中。
有患者家属哭诉因基层医院误诊延误病情,最终人财两空;
有乡村医生反映基本药物配送不及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退休老医生写信痛陈医疗市场化导致的医德滑坡;
更多的是普通百姓对“看病贵、看病难”最质朴也最无奈的控诉。
这些声音,曾经被包裹在光鲜的改革数据和汇报材料之下,如今赤裸裸地呈现在林杰面前。
他看得眉头紧锁,心情沉重,但也更加清晰地触摸到了这个庞大体系肌体深处的病灶和痛点。
他让王鑫不动声色地留意着与张哲、钱强相关的某些动向。
下午,林杰正在翻阅一份关于某市级医院引进大型医疗设备引发纠纷的信访卷宗。
信访人反复提到,该设备价格虚高,且售后服务极差,怀疑其中存在猫腻。
卷宗里附有该设备的采购合同复印件,供货方是一家名为“康健科技”的公司。
林杰他隐约记得,之前张哲在某个非正式场合,似乎随口提过一句,他有个妻弟是做医疗器械生意的。
他将这份卷宗单独抽出来,暂时放入一个标注着“待深入”的文件夹里。
有一天,他接待了一位从偏远县区来的老上访户。
老人因为一起多年的医疗事故认定问题,辗转各级部门,问题始终得不到解决。
在倾听老人絮絮叨叨的叙述时,老人无意中提到,去年他们县医院的信息系统升级,花了大价钱,结果越升级越难用,医生护士怨声载道,听说负责项目的公司背景很深,是省里某个大领导的关系户。
“哪个大领导?”林杰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老人摇摇头:“那俺们小老百姓哪能知道,都是瞎传的。反正县里卫生局的领导对这个公司客气得很。”
林杰给老人倒了杯水,安抚了几句,承诺会督促当地依法依规重新审核他的医疗事故认定问题。
送走老人后,他在笔记本上记下了“某县医院信息系统升级项目”和“背景深的公司”这几个关键词。
这些看似零碎、孤立的信息,像散落的珠子,被林杰一一拾起,小心收藏。
他并不确定哪些最终能串成一条有价值的线索,但他知道,在权力斗争中,信息就是弹药。
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