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时已是深秋,南疆的莲田收了最后一茬莲子,温宁把装得满满当当的莲子罐搬上船,又给每个孩子塞了串用莲壳编的手链,上面缀着颗颗饱满的干莲子,像串小小的算盘珠。
“路上冷,这是南疆的姜茶,驱寒。”温宁把布包递给蓝忘机,里面的姜茶用荷叶包着,还带着淡淡的清香。他望着蓝思追,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学堂盖好了,我给你们写信。”
蓝思追用力点头,手里紧紧攥着那串莲壳手链:“温前辈也要照顾好自己,冬天别去莲田沾水。”
船开时,南疆的孩子们站在岸边挥手,手里举着魏无羡教他们折的纸船,纸船上点着小小的莲灯,在暮色里像一串流动的星子。
一路向北,两岸的风景渐渐染上秋霜,荷叶枯了,莲蓬瘪了,只有船舱里的莲子香还带着暖意。江念卿把莲壳手链挂在船头,风一吹就发出细碎的响声,像在说悄悄话。
“再过几日就到云深不知处了,”蓝忘机翻看着地图,指尖划过“云深不知处”四个字,“蓝先生说,后山的梅花开了。”
魏无羡凑过去,指着旁边的“云梦”:“要不先去云梦歇脚?江澄肯定备了藕汤,冬天的藕最养人。”
江澄正在整理剑谱,闻言冷哼一声:“谁给你备汤?我那儿的藕早被念卿挖光了。”嘴上这么说,却悄悄让侍从把新晒的藕干包好,塞进了魏无羡的行囊。
船到云梦时,果然飘起了小雪。江家的码头堆着新收的藕,江厌离的牌位前换了束腊梅,香气清冽。江澄把南疆带回来的莲子倒在碟子里,摆在牌位前:“阿姐,这是南疆的莲子,比咱们这儿的甜。”
魏无羡和蓝忘机站在廊下看雪,雪花落在蓝忘机的发间,像撒了把碎盐。魏无羡伸手替他拂去,指尖触到微凉的发丝:“还是云深不知处暖和,有地暖。”
“嗯,”蓝忘机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袖袋里塞,“里面有暖炉。”
夜里,江家的厨子用藕干和莲子炖了汤,汤色乳白,飘着层淡淡的油花。聂怀桑喝得咂嘴:“这汤里得放些话本里写的火腿才香。”
“就你懂。”江澄给他盛了碗汤,“明年春天,把你那《莲塘记事》带来,念卿等着听呢。”
江念卿立刻点头,小嘴里塞满了藕块:“还要听雪狮的故事,金凌哥哥说,‘莲华’会拜年了。”
蓝景仪抢着说:“我也会!我给蓝先生拜过年,他还赏了我块玉佩呢!”
众人笑着,窗外的雪越下越大,落在荷塘里,悄无声息。魏无羡看着蓝忘机低头喝汤,侧脸在灯光下柔和得像幅画,忽然想起那年在乱葬岗,雪下得比这还大,他缩在山洞里啃冷土豆,从没想过有一天,能和这么多人围在一起喝热汤,听孩子们说笑话。
回云深不知处时,雪已经停了。后山的梅花开得正好,白的像雪,红的像火,蓝启仁站在梅树下,手里拿着本《雅正集》,看见他们回来,难得没有皱眉:“回来了?厨房炖了莲子羹。”
蓝景仪和江念卿立刻冲向后厨,蓝思追则把南疆带回来的莲子递给蓝启仁:“先生,这是温前辈种的莲子,您尝尝。”
蓝启仁接过莲子,指尖捻起一颗,放在鼻尖闻了闻:“嗯,不错。”转身对蓝忘机说,“藏书阁的窗纸破了,你去糊一下。”又对魏无羡说,“你把这些莲子晒了,明年种在后山。”
魏无羡笑着应下,看蓝启仁的背影消失在梅林深处,忽然对蓝忘机说:“你看,先生也挺温柔的。”
蓝忘机点头,拉着他往藏书阁走:“先糊窗纸。”
藏书阁里,阳光透过新糊的窗纸照进来,落在摊开的书稿上。魏无羡帮蓝忘机整理散乱的书页,忽然发现本旧书里夹着片干荷叶,是当年在荷塘里漂过的那片,被蓝景仪捞起来玩,后来不知怎么到了蓝忘机手里,压得平平整整,带着淡淡的荷香。
“连这个都留着?”魏无羡笑着拿起荷叶,忽然想起来,“对了,兰陵的莲池不知道怎么样了,金凌说冬天要盖草帘,别冻坏了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