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莲塘彻底换了模样。塘面结了层薄冰，像铺了块透明的琉璃，冰下的清水裹着枯叶和莲蓬梗，安静地沉在塘底；岸边的荷叶早已枯成深褐色，卷着边贴在冰面上，风一吹，发出“簌簌”的轻响，倒像是在跟旧年的热闹道别。
蓝念安裹着厚棉袄，揣着晒好的莲子，踩着雪往塘埂跑。棉鞋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圆滚滚的脚印，他蹲在塘边，伸手碰了碰冰面——凉丝丝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冰下的枯叶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娘，塘里的莲子会不会冷呀？”他仰着头问身后的江念卿，手里攥着的莲子被捂得温热。
江念卿提着竹篮，里面装着草帘和麻绳，笑着摇头：“它们在塘泥里睡觉呢，塘泥暖暖的，不会冷。咱们今天来给塘面盖草帘，别让冰冻得太厚，明年春天莲子才好发芽。”说着便把草帘铺在冰面上，蓝念安赶紧上前帮忙，小手抓着草帘的边角，往冰上拽。
这时，蓝承宇扛着木杆跑过来，念莲丫头抱着裹了厚棉的莲娃娃跟在后面。“我来帮着压草帘！”蓝承宇把木杆放在草帘上，用石头固定住，“爹说这样草帘不会被风吹走，塘泥能保住温度。”念莲丫头把莲娃娃放在草帘旁，轻声说：“娃娃，你跟莲子一起睡觉，等春天来了，咱们再一起叫醒它们。”娃娃的棉袄裹得严实，在雪地里像个小小的绿团子。
蓝思追和金凌也来了，两人扛着铁锹，要给塘埂上的雪清出一条路。“冬天塘里虽静，可也得常来看看，”蓝思追边铲雪边说，“要是雪下得太厚，得把草帘上的雪扫掉，别压坏了冰下的根须。”金凌笑着点头，目光落在塘中央：“当年魏前辈和蓝二前辈冬天也会来护塘吧？这百年的莲塘，就是这样一辈一辈守下来的。”
蓝景仪背着“莲塘记”赶来时，塘边已盖好了大半草帘。他跺了跺脚上的雪，掏出本子，笔尖沾了墨，先在纸上画下覆雪的莲塘——冰面、枯荷、铺着草帘的塘面，旁边还画了扫雪的蓝思追和盖草帘的江念卿，墨色里掺了点雪的白，透着冬的静谧。“得把这‘塘静冬藏’的模样记下来，”他边画边说，“这样‘莲塘记’里的四季，就真的齐了。”
盖完草帘，江念卿从竹篮里拿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艾草。“把艾草撒在塘埂周围，”她说着便往雪地里撒艾草，“这样能赶走想挖塘泥的小动物，保护莲子的根须。”蓝念安学着她的样子，抓了把艾草，往草帘旁撒：“莲子要好好睡觉，别被小动物打扰啦！”
蓝承宇则帮着金凌把扫出来的雪堆在塘埂边，堆成一个个小雪人，雪人手里插着枯荷梗，像是在守护莲塘。念莲丫头蹲在雪人旁，把剥好的莲子放在雪人手里：“给你一颗莲子，等春天来了，咱们一起等它发芽。”
太阳慢慢升起来，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泛着耀眼的光。草帘在冰面上铺得整齐，艾草的清香混着雪的凉意，飘得满塘都是。蓝景仪放下笔，伸了个懒腰，看着安静的莲塘，笑着说：“这冬天的莲塘虽静，可藏着明年的希望呢，等春天来了，又会满是生机。”
临近中午，众人坐在塘边的屋里休息。江念卿煮了莲子粥，粥里加了红枣和桂圆，清甜的香气混着暖意，飘得满屋都是。蓝念安喝着粥，忽然问：“娘，明年春天，咱们还能种新的莲子吗？”江念卿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当然能，今年晒好的莲子，明年春天种进塘里，又能长出满塘的荷花。”
念莲丫头抱着莲娃娃，喝了口粥，轻声说：“娃娃，明年春天，咱们还要来种莲子，看它们发芽、开花、结莲蓬。”娃娃的脸上绣着笑，像是在点头答应。蓝承宇则拿着颗莲子，放在手里把玩：“明年我要种更多的莲子，让莲塘长得更热闹。”
蓝思追和金凌坐在窗边，望着窗外的莲塘，眼里满是欣慰。“从春到冬，这塘莲走过了一整年，”金凌说，“明年又是新的一轮，咱们还要来守着它。”蓝思追点头，目光落在桌上的莲子粥上：“这百年的莲塘，就是这样一年一年守下来的，往后还要守下去，传给更多的人。”
午后的雪停了，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