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没人再抱怨。只有剃刀划过头皮的声音,在安静的宿舍里,显得格外清晰。
方俊也坐在小马扎上,任由副班长老马,用那把磨得锃亮的剃刀,将他那一头在当时看来颇为时髦的半长发,一绺一绺地剃了下来。冰凉的刀锋,贴着头皮滑过,带起一阵轻微的战栗。
他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青涩的脸庞,配着一个锃亮的光头,显得有些滑稽,可那双眼睛,却前所未有的明亮和锐利。
剃光了头发,就像是斩断了与过去的所有牵绊。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父母的儿子,不再是谁的恋人,他们只有一个身份——前往战场的战士。
剃完了头,是第二个仪式。
连队文书将一沓崭新的、还没有钉上肩章的红领章,一一分发给战士们。
“都过来,把自己的血型,写在领章背面。再换上这副新领章。”文书的声音很平静,“A型,B型,O型,AB型,搞不清楚的,去卫生队问。别他娘的写错了,这玩意儿,关键时候是用来救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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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们一个个排着队,接过领章。
方俊接过自己的那一副,翻到背面,用钢笔,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一个大大的字母:A,同时写下了“方俊”二字。
这一个小小的字母,就像一个烙印,无声地宣告着,他们已经将自己的生命,提前托付给了战场,托付给了未知的命运。如果在战场上负了重伤,昏迷不醒,医生看到这个血型,就能第一时间为他们输入同型号的血,为他们争取一丝生还的希望。
做完这一切,宿舍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有的人,拿出那封刚刚写好的“遗书”,对着灯光,翻来覆去地看,检查有没有错别字,有没有没交代清楚的话。
有的人,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张已经磨得起了毛边的黑白照片,用粗糙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照片上亲人的脸。
方俊也从自己的枕头下,拿出了那封只写了个开头的信。
他看着两张信纸上,分别写着那两个孤零零的名字——“秀莲”、“杨岚”,心里五味杂陈。
最终,他把这两张纸,撕了个粉碎。
他决定,什么都不写了。
如果能活着回来,他会用一辈子的时间,去处理这两份复杂的情感。如果回不来,任何言语,都只会给她们带来更深的伤害。空白,也许是最好的交代。
就在这时,营教导员,突然走进了宿舍。
“方俊,出来一下!”
方俊心里“咯噔”一下,跟着教导员走到了走廊尽头。
教导员递给他一根烟,帮他点上,自己也点了一根,深深地吸了一口,才缓缓开口。
“方俊,你的老班长施斌……牺牲一段时间了。”
这句话,再次从教导员嘴里亲口说出来,他的心还是猛地一沉。老班长是在扑灭附近村里的那场大火,为了抢救一名老大娘,被掉落的房梁砸中牺牲的,被追授授予了二等功。
“我知道,教导员。”
“嗯。”教导员点了点头,看着他,“老班长牺牲了,侦察班不能没有主心骨。你,是全营技术最好的侦察兵,军事素质过硬,脑子也灵活。经支部研究决定,从现在起,由你,代理侦察班班长职务。”
代理班长。
这四个字,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方俊的心上。
这不仅仅是一个职务,这是一份责任,是全班七个兄弟的性命,都压在了他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肩上。
“怎么?没信心?”教导员看着他有些发愣的表情,问道。
方俊猛地回过神,将烟头在墙上摁灭,挺直了腰杆,一个标准的立正。
“报告教导员!保证完成任务!”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好!这才像个样子!”教导员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