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淮海战役，比作一盘棋……呵呵，有意思，有意思得很哦！”老人将手里的白子，“啪”地一声，按在了棋盘的天元位置上。
“当年，在那个真正的棋盘上，我们这些人，都不过是棋盘上的一颗棋子。真正执棋的人，是北京西山那几位神仙哦！他们的每一步，都算到了百步之外！我们这些当师长、当军长的，就是他们手里的过河卒子，说送死，就得去送死，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老将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崇敬和自豪的光芒。
“不过嘛，”他又看向方俊，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当卒子的，也有当卒子的下法。大棋局咱决定不了，可自己面前这几亩三分地的小棋局，要是还下不明白，那迟早，是要被人吃掉的！”
“来，小方，你陪我这个老卒子下上一盘。让我看看，你这个能把六十万大军，都装进稿纸里的小秀才，棋盘上的功夫，到底怎么样！”
方俊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浸透了。
他哪儿会下什么围棋？在知青点的时候，跟着知青点的几个，学过两手围棋，那还是为了消磨时间。这围棋黑白分明，规则玄奥，他连怎么算计都还没有完全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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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首长，我……我不怎么会下围棋……”他只能硬着头皮，窘迫地说道。
“不会？”老将军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连眼泪都快出来了。
“哈哈哈哈！好！好一个‘不会’！你这个小鬼，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笑够了，才指着方俊，对旁边早已尴尬得无地自容的吴志刚说道：“小吴，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区别！有的人，明明不会下棋，却硬要充当那个指点江山的棋手！而有的人，明明能看懂天下最大的棋局，却老老实实地告诉你，他连怎么落子，都不会！”
“这，就叫‘诚’！懂吗？！这比那些狗屁不通的条条框框，重要一百倍！”
吴志刚的脸，已经彻底变成了猪肝色。他恨不得，地上能裂开一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又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阵熟悉的、好闻的花露水香气，飘了进来。
“爸，吴参谋，你们都在呢？”
杨岚穿着一身便装，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水果的网兜，笑着走了进来。她看到屋里这幅奇异的景象，也愣了一下。
“岚岚来啦？”老将军看到女儿，脸上的笑容，愈发地灿烂，“来得正好！快来！你那个‘英雄班长’，在这儿呢！他刚才，可是把我杀得是片甲不留哦！”
老将军故意说着反话。
杨岚的目光，立刻就落在了方俊的身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笑意。
她当然知道，那天晚上，吴志刚为了打压方俊，特意找到了自己的父亲，添油加醋地汇报了方俊那所谓的“思想问题”。
而她自己则是连夜将那张她无意中，从方俊房间门口捡到的、被揉成一团丢弃的稿纸，亲手铺平了，放在了父亲的书桌上。
她看着窘迫得满脸通红、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的方俊，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勾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
她走到棋盘边，很自然地就在方俊旁边的那个小板凳上，坐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少女特有的馨香，瞬间，就将方俊包裹了起来。
他的心，漏跳了半拍，整个人，都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我看看，”杨岚歪着头，看着那盘只落了一子的棋，好奇地问，“谁是黑棋，谁是白棋呀？”
老将军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出了一句让全场所有人都呆住的话。
“这盘棋啊……”他看着方俊，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笑得像一只偷吃了鸡的狐狸。
“……才刚刚开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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