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俊站在陌生的邮局柜台前,心脏“怦怦”直跳,感觉自己比第一次执行前线战场侦察任务还要紧张。周围是嘈杂的人声和邮戳盖在信封上的“啪嗒”声,而他手心里的那个牛皮纸信封,却重若千钧。
他心里很明白,这个信封一旦投出去,就再也没有反悔的余地了。他将和整个炮兵A团,甚至可能和他自己的顶头上司孙海平,站到对立面上。
但他脑海里,反复回响着张股长那句“政治工作很大程度上就是务虚”,回响着那些“演员”们在座谈会上的精彩表演。一种巨大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压倒了内心的恐惧。如果连他这个亲历者都选择沉默,那这种弄虚作假的歪风,将会在部队里愈演愈烈,最终腐蚀掉整个军队的根基!
“同志,办什么业务?”邮局穿着绿制服的女柜员,用夹子敲了敲柜台,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方俊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寄一封挂号信。”
他将那个厚厚的信封,从窗口递了进去。
“寄到哪儿?”
“海州市军区大院一号楼,收信人……杨德贵首长。”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声音压得极低,担心怕被周围的人听见。
女柜员闻言抬起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不过她也没多问,熟练地称重、贴邮票、撕下一张淡绿色的挂号信回执单,盖上邮戳,递给了方俊。
“两毛钱,拿好回执,可以凭这个查询。”
方俊接过那张小小的、还带着油墨香气的回执单,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上衣最里面的口袋,感觉那里揣着的,是自己全部的身家性命。
看着自己的信被扔进工作人员后面那个邮袋里,方俊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他不知道这封匿名的“举报信”,是否会被当成恶作剧或者诬告信直接扔进废纸篓。他更不知道,就算信到了老将军手里,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他这个小小的宣传干事,就像一个在惊涛骇浪里扔出漂流瓶的水手,只能把一切,都交给未知的命运。
……
两天后,这封特殊的挂号信,被专门负责军区机关信件分拣的机要收发室签收了。
收发室的老主任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兵,他看着信封上“杨德贵首长亲启”这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又掂了掂信封那不同寻常的分量,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按照规定,所有给首长的信件,都必须先由秘书拆阅、筛选,再决定是否呈送。这封信没有署名,来路不明,按理说更应该严格审查。
但这位老主任,在那场刚刚过去的浩劫中,见过太多因为信件问题而引发的冤假错案。他养成了一个习惯,凡是看起来不寻常的信,他都会多留一个心眼。
他拨通了杨德贵副司令员的参谋,周参谋的内线电话。
“周参谋,收发室收到一封给杨副司令的挂号信,没署名,但分量很足,你看……是按常规处理,还是……”
周参谋沉吟了一下。他也清楚,老将军虽然位高权重,但也因此成了许多人利用的目标。这种匿名信,百分之九十是些无稽之谈或者告黑状的。
“信封上有什么特别的吗?”
“没,就很普通的大牛皮纸信封。”老主任想了想,补充了一句,“哦,对了,从笔迹上看,字写得很有力道,发信地点像是……来自某炮兵师。”
“某炮兵师……”周参谋沉吟了一下。老将军对基层官兵有一种特殊的感情,这是整个军区都知道的。
他做出了一个谨慎的决定:“这样吧,老张,你把信送过来,我亲自处理。”
半个小时后,这封承载着方俊所有希望的信,被摆在了周参谋的办公桌上。
周参谋没有立即拆开。他用裁纸刀,小心翼翼地从侧面划开一道小口,先对着光看了看,确定里面没有什么危险品,这才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厚厚的一沓调查报告,一张《前线报》的剪报,还有几张照片的复印件。
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