识地想要动一下,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
就在这一刻,他发现了那件比脑袋和断腿的剧痛,还要恐怖一万倍的事情。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上半身的存在,能感觉到被子那粗糙的、带着浆洗味道的触感,能感觉到输液的针头扎在手背上的微弱刺痛……
但是,他的腿呢……?不,准确地说,是他的下半身,从腰部以下,好像……消失了。
不,它们明明还在那里。他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到被子下面那两个隆起的、属于腿的轮廓。
可为什么……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那种感觉,无比的诡异和恐怖。就好像他的身体,从中间被拦腰斩断,下半截,换成了两根不属于自己的、冰冷的石柱。它们就那么沉甸甸地“挂”在他的身体下面,没有知觉,没有温度,更别提动一下了。
“呃……啊……”方俊的喉咙里,发出了焦急的、不成调的嘶吼。
恐慌,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顺着他的脊梁骨,疯狂地向上攀爬,瞬间就攫住了他的心脏!
不……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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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拼命地,向自己的双腿下达着指令。动一动!哪怕是脚趾头,动一下也好!
然而,那两根“石柱”,却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他的徒劳,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监护仪上,那条代表着他心率的绿色曲线,开始疯狂地、剧烈地跳动,发出了刺耳的、一连串的“滴滴滴”的警报声!
“病人情绪激动!快!准备镇定剂!”护士立刻喊道。
“等等!”李主任摆了摆手,示意护士稍安勿躁。
他看着病床上,那张因极度恐慌而扭曲了的年轻的脸,那双眼睛里,充满了绝望的、乞求的询问。
李主任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任何的隐瞒和欺骗,都是徒劳,更是残忍。
他沉默了片刻,整理了一下措辞,然后用一种无比沉重,却又无比清晰的语调,缓缓地开口。
在他的身后,杨岚下意识地将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的皮肉里,她却浑然不觉。她不敢去看方俊的眼睛,只能将目光,绝望地投向了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
“方俊同志,”李主任的声音,在小小的监护室里,显得异常响亮,每一个字,都像一块沉重的铅块,“你是一位英雄,你有权知道自己的真实情况。”
“在这次抗洪抢险中,你的英勇行为,我们都已经听说了。但是,英雄,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盖在方俊腿上的被子的一角。
“你的右腿股骨,是开放性粉碎性骨折。这一点,经过我们骨科专家的手术,已经做了内固定,只要后续康复得好,恢复正常行走,问题不大。”
方俊没有听进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李主任接下来的那句话上。
“……但是,”那个该死的“但是”,终于还是来了。
李主任的目光,移到了方俊的脊椎部位,他的声音,也压得更低了。
“在洪水的巨大冲击力下,你的第五节腰椎,发生了爆裂性骨折。有一块非常细小的碎骨,像一根针一样,刺进了你的中枢脊髓神经……虽然我们在手术中,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将那块碎骨取了出来,但它在里面停留的时间太长,已经对你的神经束,造成了……不可逆的损伤。”
不可逆的损伤……
这六个字,像一道九天之外降下的黑色闪电,狠狠劈在了方俊的天灵盖上!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李主任的嘴。时间,在这一刻,似乎被放慢了无数倍。
李主任看着他那双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的、空洞的眼睛,心头一酸,但还是把那最残忍的判决,说了出来。
“说白了,就是你的大脑,通往下肢的神经传导功能,被彻底切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