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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转过轮椅。
杨岚不知何时，已经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正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手里还捏着那支银色的口琴。
“我……出来透透气。”他有些紧张，声音显得有些干涩。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们第一次，在病房之外，“非官方”地交谈。
杨岚没有走近，只是重新坐回到那条长椅上，拍了拍身边的空位。
那意思很明显。
方俊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摇着轮椅，滑了过去，在她身边，隔着一个人的距离，停了下来。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小花园里，又恢复了宁静，只剩下几声不知名的秋虫，在草丛里低低地鸣叫。
沉默，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舒缓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慢慢地流淌。
“吹得……挺好听的。”半晌，方俊憋出了这么一句。
“我爸教我的。”杨岚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件很遥远的事，“我听我爸说，他以前在前线负了重伤，胳膊也废了一条。那段日子，他就跟你前阵子一样，整天不是砸东西就是不说话，跟个火药桶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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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的心，微微一动。他看着杨岚，有些诧异。
“那时候，我妈什么也不说，”杨岚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就每天晚上，等我爸睡着了，偷偷坐在他床边，给他吹这首《红河谷》。她说，再硬的汉子，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孩儿。你跟他讲大道理没用，得哄。”
“哄？”方俊觉得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有点怪怪的。
“对啊，哄。”杨岚转过头，看着他，那双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里，闪着一丝狡黠的笑意，“用音乐，用故事，用陪伴。等他心里那个小孩儿不闹别扭了，那个硬汉子，自然就回来了。”
方俊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无力的腿，自嘲地笑了笑：“可我……怕是回不来了。”
“为什么？”
“我这个样子，还能算是个汉子吗？”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苦涩。
杨岚没有直接回答他。
她收起口琴，仰起头，看着满天的繁星，轻声问道：“方俊，你不是很爱天文吗？那你告诉我，天上的星星，哪颗最亮？”
方俊愣了一下，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在璀璨的秋季星空中，很快就找到了目标：“天狼星。再远一点，那个是织女星……那边，是北极星。”
“它们离我们那么远，可我们依然能看见它们的光，对吧？”杨岚问。
“对。因为它们自身在发光，而且质量和体积足够大。”方俊下意识地用一种教书的口吻回答道。
“可它们的光，也不是一眨眼就传到地球上来的。”杨岚的语气，像是在循循善诱，“有的光，可能在路上走了几百年，几千年，甚至上万年。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看到的，可能是它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说不定，有些星星，在很久以前，就已经熄灭了，陨落了，可它的光，依然在宇宙中旅行，依然可以照亮我们的夜空。”
方俊怔住了。
他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但却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
“方俊，”杨岚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温柔，又无比的坚定，“一个人的价值，不在于他跑得有多快，跳得有多高。而在于，他是否像那些星星一样，曾经拼尽全力地，燃烧过自己，发出过光和热。”
“你救了那么多人，你在战场上立过功，你在最黑暗的时刻，用自己的身体，点亮了别人的希望……那些，就是你发出的光。这些光，不会因为你的腿不能动了，就消失掉。它们还在，它们永远都在。至少……”
她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