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鼻尖上那点可笑的墨渍,那句“天才”的夸奖,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用一种从未有过的、夹带着一丝敬佩的郑重语气,说道:
“这个设计,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不过,承重点的选择和配重的重量,需要精确计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第一次,主动地参与到自己的“康复事业”中来。
两人就像两个找到了共同课题的科研伙伴,头挨着头,在那张小小的桌子前,就着昏黄的灯光,开始了热火朝天的讨论。他们争论滑轮的角度,计算力臂的长度,甚至还为了沙袋里该装沙子还是铁砂,吵得面红耳赤。
那一天,原本冰冷沉闷的病房里,第一次,充满了学术探讨的活力和……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温馨。
第二天,在小张和几个被拉来当苦力的男护士的帮助下,这套凝聚了物理学、人体工程学和杨岚牌土法智慧的“被动直立踩踏系统”,正式在康复训练室里落成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俊第一次,被绑上了那个装置。
两条腿,被特制的绑带牢牢固定。两只手,则抓住了从头顶滑轮上垂下来的绳索。
“准备好了吗?”杨岚站在他面前,亲自当起了“总指挥”,神情比上手术台还要紧张。
方俊看着她,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开始!”
他开始缓缓地有节奏地拉动绳索。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随着他手臂的动作,他那两条早已“死去”的腿,仿佛被注入了魔法,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真实的姿态,被动地一起一伏,做出了走路时才会有的踩踏动作。
一下……
两下……
三下……
方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脚。
他看着它们,离开冰冷的地面,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小小的弧线,然后又轻轻地落下。
他的大脑里,明明没有给它们下达任何指令。
可它们,却在他的手臂的“遥控”下,动了起来。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这不是因为痛苦,也不是因为悲伤。
而是一种……久违了的、几乎被他遗忘的感动!
这感觉,就像一个丢失了心爱玩具的孩子,突然有一天,又在一个蒙尘的角落里,找到了它。
从那天起,这套简陋的装置,成了方俊最亲密的“战友”。他每天都像着了魔一样,在上面一拉就是好几个小时,汗水湿透了衣背,手臂酸痛得像要断掉,他却甘之如饴。
杨岚就坐在一旁,一边帮他记录着数据,一边不断地修正着装置的角度和配重,嘴里还不停地喊着口号,活像个魔鬼教练。
日子,就在这机械的、枯燥的、却又充满了某种希望的循环中,一天天过去。
一个月……
两个月……
他手臂上的肌肉,变得像石块一样坚硬。腰腹的核心力量,更是强得惊人,现在他从轮椅到床上,已经可以做到运用自如。
但是,那双腿,除了被动地移动外,依旧没有任何知觉。像两根沉睡的木头,顽固地拒绝着任何苏醒的可能。
希望的火苗,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似乎又开始变得黯淡。
连杨岚,都有点泄气了。那天,她在记录本上写道:“神经再生,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无法企及的理论奇迹……”
奇迹,总是在你不抱希望的时候,以一种最不经意的方式,悄然而至。
那是一个深夜。
方俊又是训练到半夜才被小张强行推回病房。他累得连澡都没力气洗,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他被一阵该死的蚊子叫给吵醒了。
南方的秋蚊子,毒得很。他感觉自己的左脚脚踝,被叮了好几个大包,痒得钻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