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话不说,拨开人群大步走过来,那股子气势把旁边的倒爷们都吓得退了两步。他一把抓住方俊的胳膊,劲儿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真的是你小子!我听说你出事了,但我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去找你!妈的,谁敢拦你?”赵处长狠狠瞪了那个办事员一眼,“这是我生死兄弟!以后他来,直接进!”
办事员吓得脸都白了,连连点头。
“进来!”赵处长搂着方俊的肩膀,像是怕他跑了一样,把他拽进了办公室,“咣当”一声关上了门,把那群求神拜佛的人都关在了外面。
办公室里烟味很重,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和电话。
赵处长给方俊倒了杯水,也不坐那个老板椅,直接一屁股坐在桌子上,递给方俊一根“中华”:“抽这个。怎么着?真的脱了那身皮了?”
方俊接过烟,点燃,深吸了一口:“脱了。犯了错误,没脸待了。”
“屁的错误!”赵处长骂了一句,“那是你方俊讲义气!我都听说了,为了施斌那小子的种,是不是?换了我,我也放!咱们当兵的,要是连这点恩情都不讲,那还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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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俊的心头一热。这两天受的冷眼,好像都在这一刻化开了。
“不说这个了。”方俊不想在老战友面前卖惨,他掐灭了烟头,从兜里掏出孙大头给的那张求购单,放在桌子上,“赵处长,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个朋友,急需一批新闻纸救急。你看能不能……”
方俊的话还没说完,脸就红了。以前他在位的时候,最恨这种走后门的事,没想到今天轮到自己张这个嘴。
赵处长扫了一眼那张单子,连拿都没拿起来看,直接拉开抽屉,掏出一张印着红头的“物资调拨单”,以此同时扔过来一支笔。
“填多少?”赵处长问。
“五……五吨。”方俊有点心虚。
“五吨?”赵处长嗤笑一声,“五吨你也好意思张嘴?那是打发叫花子的!填二十吨!”
“啊?”方俊愣住了。
赵处长拿起笔,刷刷刷在那张单子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又拿过公章,“啪”地一声狠狠盖了上去。
那声音清脆、果断,带着权力的回响。
“小方,你记着。”赵处长把那张价值连城的纸条塞进方俊手里,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这年头,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咱们这种过命的交情是真的。但这交情也得吃饭。你在海关清高惯了,不知道外面的水有多深。这一单,拿去给嫂子买几身好衣服。”
方俊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感觉烫手:“赵处长,这……违规吗?”
“违规?”赵处长笑了,笑得有点狂,也有点凉,“现在全中国都在倒,车皮在倒,钢材在倒,连批文都在倒!我不批给你,也得批给外面那帮孙子。给你,我心里踏实!”
……
走出物资局大门的时候,方俊觉得阳光有点刺眼。
他在门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孙大头就火急火燎地赶来了。
当孙大头看到那张盖着鲜红公章、而且数量是“二十吨”的批条时,整个人都在哆嗦。他像看神仙一样看着方俊,二话不说,从黑皮包里掏出两个厚厚的信封。
“方哥!神了!真是神了!二十吨啊!这够我厂里用大半年了!这是之前说好的两千,这是额外的三千!一共五千!您收好!以后我就跟您混了!”
方俊手里捧着那五千块钱。
那是崭新的“大团结”,油墨味很重,混杂着孙大头手上的汗味。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为了十块钱的烟钱被小卖部老板羞辱。现在,仅仅是因为赵处长的一个签名,一个章,五千块就到手了。
这比他当队长几年的工资还多。
方俊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他突然发现,街上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在奔跑,都在交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