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的疲惫,也许是这难得的、脆弱下的相依,让人的心防不自觉地松懈。
良久,顾九渊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梦呓般的飘忽:
“……落鹰峡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箭矢混着雨水……怎么都躲不开……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血水染红了整片山崖……”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不是在诉说,而是在梦魇中无意识地呓语。
但那话语中蕴含的巨大痛苦和绝望,却让沈清辞的心脏狠狠揪紧。
她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父王……把我推开……替我挡了那致命一箭……他看着我……说不出话……眼睛里……全是……不甘和……嘱托……”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我答应过他……要守住北境……要查清真相……可我……我却成了叛徒……苟活至今……”
沈清辞能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她的颈窝。
那不是雨水。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得厉害。
她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仿佛这样能给他一丝微不足道的慰藉。
这个看似强大无比的男人,内心究竟背负着多么沉重的枷锁和痛苦?
“……有时候……真的……很累……”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消散在雨声中,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脆弱。
沈清辞沉默着,许久,才轻轻地、仿佛叹息般地说了一句:“……我知道。”
我知道那种被至亲背叛、含冤莫白的痛。
我知道那种孤立无援、步步惊心的累。
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仿佛蕴含着千钧重量和理解。
顾九渊的身体似乎僵硬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将更多的重量依靠在她身上。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闭着眼,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只是在静静地汲取这暴风雨中唯一的一点温暖和安宁。
沈清辞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支撑着他,看着外面依旧滂沱的雨幕。
仇恨依旧在,谜团依旧在,前路依旧艰难险阻。
但在这个冰冷绝望的暴雨之夜,两颗同样伤痕累累、在绝境中挣扎的心,似乎在不经意间,靠近了那么一点点。
仿佛严冰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光亮。
雨,不知何时才会停。
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