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后,天空更加明净,正午阳光已变得炽烈。
田野里,庄稼树木草丛,生长更为繁茂,绿油油冬小麦已经扬花,预示着收获即将到来。
更喜人的是成片的油菜地,黄灿灿的小花,远远望去,像是大地镀了一层金。
战火下的大地,仍生机盎然,散着本该有的活力。
但对腰挎指挥刀和南部十四手枪的武下,心情冷到了极点,目光所及之处,任何生命的气息,对他来说,都是无情的嘲讽与挑战。
原本一气呵成,彻底消灭防区内所有抵抗力量的自信,那种大军一到,草木都要为我低头的霸气,如今却化成冰冷的雨,浇在他的心头。
不仅如此,阴沉的云层仍在他心里蔓延。
武下也知道自己错了。
他忘了大地的辽阔,还以为是在他的本土,那四座连伸不开手的小岛,他忘了面对的是游击队,不会再像国军那样,呆板与日军硬碰硬的战术。
以往的胜利,让他冲昏了头脑。
是的,皇军打过败仗,而且是彻底的失败,平型关的伏击,台儿庄的正面溃败——但总体上,皇军是胜多败少,尤其武下所在的部队,未尝败绩,若不是他贪功冒进,被弹片击中大腿,他仍会被擢升为联队长,并且带领手下皇军士兵,向着国军阵地,起一次又一次猛攻。
武下看不上游击队,游击队现实情况,也无法说服他重视游击队,把游击队当成对手。
他和马为广一样,就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游击队也就两百多人,两百多条破枪,别说与皇军相比,就在马为广和平军面前,也是石头下的鸡蛋,一击即碎。
这样的队伍,怎能和皇军抗衡?
但就是这样的队伍,让武下心烦意乱,着急上火,鼻头上都拱出了粉刺,变成了红鼻子尖。
吃不好,睡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白天走在路上,看着空旷的田野,听着来自各个方向的消息,却仍都是没有现游击队踪影。
阳光下,武下开始了迷乱,迷乱,甚至在想,游击队似乎化作一股烟,消失了,没影了,他们真有点像传说中的孙悟空,变成了路边的树,田野里的草,地里的庄稼,村里的房屋,还有天上的云,河里的鱼,或许他们正在看着皇军的笑话,讥笑着他们。
皇军、和平军的确可笑,不仅找不到游击队影子,就连重点村子的村民,也没抓到一个。
在皇军、和平军赶到之前,他们像麻雀一样散开了,也和游击队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前面,有一处村子被点着了火,股股黑烟向上升腾,汇集在一起,飘到空中,又随风散开。
大岛愤怒了,在前楼村附近,挨个村子搜查,也挨个村子审问,只要村子里来了陌生人,或者看着村子不顺眼,就命令放火,甚至开枪杀人。
这是无能的表现,就是武下也这么认为。
当然,武下也理解大岛心情,这是他第二次扫荡,如果仍像上次那样,像驴一样走来走去,却毫无建树,这对大岛来说,心理上无疑是一种摧残。
就让他泄吧,作为一个少佐,居然被游击队炸伤过,无论如何,这是不光彩的事,大岛也需要泄。
但胡秋给出了建议,让大岛最好停止放火和杀戮。
他说不要把百姓逼到对立面,而且还要给他们活路,不然,会越来越多的人和皇军对着干。
而游击队可能会采取报复行动,以此争取民心。
胡秋还举例说,秦二世皇帝暴政苛政,导致天下苍生不满,汉高祖刘邦就是在芒山斩白蛇起义,并且一呼百应。
武下却不认同,在他心里,武力至上。
他面露杀气,告诉胡秋,皇军的子弹很多,炮弹也足够,还有更多的杀人利器,只要胆敢反抗,就必须无差别镇压。
这样才能让刁民变为良民,而良民会更顺从。
对于游击队,更不足虑,只要他们敢冒头,皇军就会彻底消灭他们。
武下已经是一条龇牙的狗,随时都会动怒,胡秋闭上了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