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家堂屋方桌前,却没有劫后余生的后怕,因为他已准备好了死,也没想过明天。
对,还有明天,还要领着鬼子二鬼子进村。
老婆在抹眼泪,低声嘟囔着:“这样想下去,不被鬼子折磨死,也要被游击队打死。”
刘长贵扬了扬眉毛,满不在乎地说:“死就死吧,反正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老婆哭出了声,抽泣着说:“那,那俺咋办?”
“只要俺死了,也就安生了,衣柜下面,俺给你埋了一罐子银元。”
老婆摇头,她不想一个人苟活。
这辈子生了两个孩子,一个夭折,一个却听说被游击队打死。
如果连他老头子也死了,这辈子活着也没啥指望。
刘长贵也想哭,但现在他不想看到眼泪,他娘的,今天差点死两次,已经够晦气。
他放下酒盅,冲老婆怒吼一声,扯着凉席,顺着梯子爬上东厢房。
东厢房是平房,天热的时候,刘长贵喜欢在房顶上睡觉,房顶通风,比屋里凉快。
而一般人家没有平房,有的睡在大街上,有的索性去村口小河边。
今天没有了,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不仅上栓,还死死顶住大门屋门。
刘长贵不仅不怕,他还在等着无风派人来。
他相信无风一定派人来。
反正鬼子二鬼子不拿他当人看,反正儿子都已参加了游击队,他豁出去了,并成为一个爷们,暗地里帮着游击队打鬼子。
天上繁星渐渐模糊,他独自躺在平房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好像感觉身边有人。
刘长贵睁开了眼,又立即坐了起来。
是王五,在星光之下,看着他。
刘长贵直截了当地说:“胡秋和平川一郎带着两千多个鬼子,三个二鬼子团,另外两个团在太平乡和朱集乡扫荡,鬼子指挥部在村南头,有一里半路,说是亲善,不骚扰百姓,不住在镇子里。”
“装的,披着羊皮的狼。”
“嗯,多半鬼子穿上了二鬼子衣服,他们也跟着进村,让俺们带路,搜捕民兵队。
他们在宿营地周围都安插了伏兵,怕你们偷袭,对了,宋庄、大小王庄都有鬼子伏兵。”
“牛口村也有。
鬼子学精了,你顺着他们,千万别让鬼子起疑心,保护好自己。”
刘长贵感到了温暖,但现在已生死难料,他笑了笑:“呵呵,无所谓了,今天差点死了两次。”
“怎么了?”
刘长贵说了一遍。
王五更为刘长贵担心,也为三个村的民兵队担心,鬼子、二鬼子在掘地三尺,还要贴悬赏告示,照这么下去,很难不抓到三个村子的民兵小队。
为防止误伤,民兵小队长们都知道刘长贵身份。
无风说过,要尽最大努力,保护好每一名自己的同志,刘长贵已是自己同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