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岁拎着一壶酒走上观星台时,北辰仙君正立在台边,指尖轻抚过一颗悬浮的星辰,那颗星辰在他手下微微颤动,流转着温润的光晕。
“好雅兴。”华岁走近,“摸着星星是什么感觉?”
北辰闻声轻笑,转过身来。星河的光流淌过他素白的衣袍,将他眉眼映得清润柔和。
“回来了。”他望着她,声音很轻,“在凡间,受苦了。”
华岁嗤笑一声,将酒递给他。
“这算什么苦?人间二十余载,仙界不过二十多天。也就是祭天那一会儿,有些难熬罢了。”
北辰接过酒壶,没有说话。
她说得这样轻巧,旁人看着也觉得无碍。不过是凡胎肉身化作光尘,消散于祭坛之上。可没有人知道,在那短暂的时间里,祭天者承受着什么。
因为华岁祭天时仍是凡体,那份痛苦便格外具体而漫长。
肉身化作光尘并非瞬间完成,而是每一个微粒都经历着存在与虚无的反复拉锯,仿佛亿万个自己同时被投入轮回,又同时被抛入永寂,那是神魄对消亡最本能的震颤,是规则对犯错者最冰冷的惩罚。
华岁看着北辰沉默的侧脸,便知他在想什么。
她端起观星台上的茶盏,仰头饮了一口微凉的茶,“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好生养养便是了,怕什么。”
“嗯。”北辰饮了一口酒,望向远处起伏的星野,“别再逞强,时序之树的事,莫要再轻举妄动。”
“知道了知道了,啰嗦。”
她在他身旁坐下,衣摆垂在阶前,沾了夜露。
“今日来,是想问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它恢复生机?”
北辰执壶的手微微一顿。
“不曾知晓。”他声音平稳,目光仍落在星河深处,“那是你的观测树。不过依我看,既然枯了,便让它静静立着罢,说不定哪一日,自己便活过来了。你本也不全依仗时序之树的神力,不妨重新育一株灵植。”
华岁侧首瞥他一眼,没再接话。
他未说实言,她听得出来。
“罢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你不愿说,便不说。等楚珩神君归来,天帝恢复我神职之后,我再另寻法子。”
北辰抬头看她,星辉落进她眼里,映出一片执拗。
“华岁。”他唤她名字,声音沉静如夜,“别让执念太深,有些重量你一个人背不起。”
她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一步一步走下观星台。
夜风拂过,星辰在她身后无声流转。
北辰独坐台边,许久未动,只望着她离去的那道石阶,轻轻叹了口气。
在楚珩神君尚未归来的这些日子里,华岁被迫静养了一段时日。
用金豆豆私下的话说,这简直是“万年难遇的仙君休假”,他甚至暗暗祈祷楚珩神君在凡间多撑些时日,这样自家主人便能多将息一阵。
金豆豆这心愿,华岁是听见了的。那时她正俯身于玉案前,封存最后一罐时序清露。
时序清露是她的本命茶。茶叶取自时序之树每季初绽的第一枚新叶,须在破晓时分以灵玉薄刃轻轻裁下,一棵时序树,百年只得一两清露。
上一回金豆豆为了平她的怒气,咬牙沏了满满一壶。茶汤清润,余韵悠长,可华岁饮着,心底却疼。如今时序树已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焕生机,余下的这些叶子,喝一片便少一片了。
她将玉罐以灵诀密密封好,指尖抚过罐身细腻的纹理。日后想得紧了或许才会启封少许,浅斟慢饮。
眼下日常饮用的,便只有寻常的四时茶了,想来往后用量只会多,不会少。下凡之前,这一季的茶还未及采摘,趁着这段难得的闲散光阴,是该去收一些回来了。
她直起身,望向窗外,云絮舒卷,日影安然,是个采茶的好天气。
华岁带着金豆豆前往忘忧仙谷,刚一入谷,金豆豆就化为原型蹲在华岁肩头,巴掌大的金丝熊随着华岁的走动摇晃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