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报警电话,那气急败坏的咆哮声,像一根粗糙的冰刺,不仅扎破了派出所值班室夜晚的宁静,更深深扎进了陆辰那颗本就布满失落和屈辱的心。
他沉默地放下听筒,听筒与座机接触时发出的轻微“咔哒”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是城市边缘地带特有的、近乎凝滞的深沉夜色,偶尔有远处货车驶过的沉闷声响,更反衬出这里的死寂。而他的内心,却与这死寂截然相反,正翻涌着一种滚烫的、几乎要将他理智烧穿的无力感。外卖被偷?几十块钱的损失?这就是他寒窗苦读四年、格斗擒拿样样优等、熟读无数犯罪心理学和侦查学典籍的意义所在吗?一种巨大的荒诞感,像潮水般淹没了他。
“小陈,备车,出警。”几秒钟后,陆辰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什么明显的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职业性的刻板平静。他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警校磨炼出的利落,拿起桌上沉甸甸的执法记录仪,端正地戴好了警帽,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
辅警小陈刚才也隐约听到了电话内容,脸上露出一丝“又来了”的无奈,应声道:“好嘞,陆哥。阳光公寓是吧?又是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唉,咱们都快成小区物业的专属调解员了。”他的抱怨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直白和对枯燥工作的不耐。
陆辰没有接话,只是率先走出了值班室。有些情绪,只能自己消化。
警车(一辆略显陈旧的桑塔纳)驶出派出所大院,轮胎碾过坑洼路面发出轻微的颠簸声,很快便融入了清冷空旷的午夜街道。报警人张强所说的阳光公寓,是位于片区边缘的一栋孤零零的旧楼,周围多是待拆迁的平房或小型加工厂,住户鱼龙混杂,治安状况向来是所里的重点关注区域。
车上,小陈一边开车,一边还是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陆哥,你说说,现在这些人是不是太矫情了?一份外卖,撑死了百八十块,丢了就自认倒霉呗,还非得报警。这不是纯纯浪费警力吗?咱们片区这么大,万一别处真发生点抢劫、盗窃的正经案子,这不是耽误事吗?”
陆辰的目光始终落在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一根根地划过车窗,在他年轻却已初现刚毅线条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影。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近乎没有起伏的语调开口,像是在背诵规章制度:“警情无大小,立案有标准。东西被偷,无论价值,报警是他的合法权利。我们按流程处理,记录在案,是我们的职责。”
话虽如此,但他搭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指关节却因为无意识的用力而微微有些发白。道理谁都懂,规章制度也烂熟于心,可心里那道名为“理想与现实”的巨大鸿沟,却不是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就能填平的。
大约十分钟后,车子停在阳光公寓楼下。这栋楼比想象中还要破旧一些,墙皮大面积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水泥底色。楼道的声控灯似乎接触不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发出“滋啦”的电流声,顽强地闪烁了几下,才勉强投射下一片昏黄而摇摆不定的光晕,将老旧的楼梯和布满小广告的墙壁映照得影影绰绰,平添了几分压抑和诡异的气氛。
按照报警人提供的地址,他们来到三楼。刚出电梯,一股混合着霉味、油烟味和某种不明化学气味的浑浊空气便扑面而来。同时,一个男人激动而略显尖锐的声音打破了楼层的寂静:“……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治安必须得管!我这才几分钟?一转身的功夫!肯定是这层楼哪个手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