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雀儿衔信
光绪二十三年秋,苏州城的雨丝裹着桂香,黏在陈砚青的竹布衫上。他蹲在药铺后巷搓洗药臼,指节因常年浸冷水而泛白,腕间一道凸起的骨瘤随动作轻颤——那是他十六岁那年突然长出来的,像条蜷曲的小蛇盘在脉门处。
陈小哥!隔壁绣坊的小丫鬟举着油纸伞跑过来,南巷口王媒婆叫你,说有封从归墟村寄来的信。
归墟村。这三个字像根细针戳进陈砚青的耳膜。他最后一次见那村子,是七岁那年跟着娘去祭祖。祠堂梁上悬着块褪色的陈氏宗谱,他踮脚够谱子,却见每代家主名字旁都注着骨相异三字。夜里他发了急烧,醒时娘抱着他在破庙里哭:咱陈家的骨血,怕是要绝了......
信是祖父的字迹,墨色晕开如血:砚青,速归。祖宅西厢房第三块砖下,有你爹的遗书。
归墟村的青石板路比陈砚青记忆中更窄,墙根爬满枯藤,每片叶子都泛着病态的灰。他刚转过土地庙,就听见孩童尖叫:怪物来了!
七八个光脚娃子躲在草垛后,指着他的后颈。陈砚青摸了摸——那里新凸起一块软骨,像颗没长开的痘。
祖宅门锁锈得厉害,他用石头砸开,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西厢房第三块砖下,果然压着个铜匣,匣内除了信,还有张泛黄的画像:画中是个穿官服的男子,左脸爬满树根状的骨突,右眼眶里竟嵌着枚铜铃。
阿砚。
陈砚青的手一抖。这是他爹的声音。
阴影里走出个佝偻男人,右腿比左腿短了一截,肩胛骨凸起如折翼的蝶。他手里攥着半块玉牌,与陈砚青贴身戴的那半块严丝合缝。
你终于回来了。男人开口,声音像砂纸擦过陶瓮,我们陈家的骨相,该有个了断了。
第二章 祠堂骨音
陈老爹带陈砚青去祠堂,途中遇见的村民个个眼神躲闪。卖糖葫芦的老汉缩着脖子,脸上的肉瘤随着呼吸抖动;提篮采药的妇人遮住半边脸,指缝间漏出半只浑浊的眼珠。
他们怕的不是我们。陈老爹摸着祠堂斑驳的门环,是怕想起自己骨子里的东西。
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陈砚青后颈的骨赘突然发烫。祠堂正中供着块黑黢黢的焦骨,足有两丈高,肋骨根根分明,胸腔处嵌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陈砚青,而是无数扭曲的人形:有的头大如瓮,有的四肢反长,最清晰的一个,竟与他梦中反复出现的影子重叠——那是个没有五官的脸,皮肤下流动着白色的骨茬。
骨母陈老爹点燃三炷香插在焦骨前,嘉靖年间,咱们陈家出了个进士,要在村里修座镇妖塔。挖地基时挖出这东西,他非说是什么上古神骸,要拿它炼长生丹。
铜镜突然泛起涟漪,焦骨发出闷响。
后来呢?陈砚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后来?陈老爹笑了,笑声撞在梁上碎成一片,炼到第七七四十九天,丹炉炸了。所有参与的人都疯了,有的啃自己的手指,有的用石头砸烂脸。可怪事还在继续——村里陆续有人生下怪胎,骨头往外长,肉往里烂......
他指向焦骨旁的功德碑:你看这些名字,哪个不是咱陈家人?他们不是病死的,是被自己的骨头顶穿的。
陈砚青凑近看碑,最上面一行是陈怀安——他太爷爷的太爷爷。再往下,每个名字旁都钉着块小骨牌,形状与祠堂里的焦骨如出一辙。
第三章 骨痂里的秘密
深夜,陈砚青被骨痛惊醒。他摸黑翻出陈老爹的木箱,在底层找到本霉烂的医案。
万历十五年,陈氏第三十二代家主陈廷钧,左胫骨生骨瘤如瓜,痛彻心扉。遍寻名医不得,忽梦白发翁曰:欲止骨生,须饲骨母。
后面几页字迹潦草,夹杂着血渍:今日取邻女腿骨三寸,磨粉敷于骨母......无效。取幼犬脊骨,焚灰冲服......骨瘤更巨。骨母显形,索活祭......
窗外传来抓挠声。陈砚青掀开窗帘,月光下站着个穿红嫁衣的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