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抿而有了两道浅浅的、向下延伸的纹路,让他看起来总是带着一种近乎苛刻的冷峻。
头发枯槁,失去了光泽,随意地用一根草绳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颜色似乎也比以前暗沉了些,发梢甚至有些焦黄。
变化不止于此。脖颈、手腕等裸露的皮肤上,仔细看去,能发现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瓷器冰裂纹般的浅淡痕迹,那是《残阳诀》强行运转、灵力与浊气冲突对肉身造成的隐性损伤,也是噬灵蛊在体内寄生、活动留下的微妙烙印。
镜中之人,依稀还能看出几分当年遗弃之原上那个沉默孤僻少年的轮廓,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强行扭曲、重塑后的陌生感。冰冷,枯槁,眉宇间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与戾气,左眼的血瞳更是彻底打破了“人”的对称与和谐,增添了一种诡谲的非人特质。
这不再是那个晒场上追逐草球的少年,甚至不是黑风寨中小心翼翼隐藏的杂役。
这是一个从尸山血海和黑暗侵蚀中爬出来的怪物雏形,一个带着血仇与诅咒、行走在刀锋之上的复仇者镜像。
林墨静静地看着,右眼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既无惊骇,也无悲悯,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样貌的改变,是代价的直观体现,是力量与痛苦共同刻下的烙印。它提醒着他失去的一切,也彰显着他所选择的道路的残酷。
但,这也未尝不是一种掩护。如今这副模样,与玄天宗可能追查的“黑风寨余孽”或“吞噬者”的任何既有形象,都相去甚远。只要血瞳隐藏得当(他已习惯用碎发和微微侧脸来掩饰),这副饱经风霜、透着底层散修艰辛与些许“走火入魔”后遗症的面孔,反而能更好地融入望月城的灰色地带。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左眼下方那冰凉的皮肤,触感确实异于常肤。又掠过右脸颊上一道几乎淡不可见的、疑似被妖兽利爪划过的旧痕——那是在腐骨林猎杀鳞兽时留下的。
改变的,不止是样貌。还有这副身躯里流淌的血液,运行的灵力,蛰伏的蛊虫,乃至……最深处的某些东西。
他放下手,最后看了一眼镜中那双迥异的眼睛——一只冰冷沉寂,一只空洞暗红。
然后,他转身,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独眼老头依旧在打磨骨片,仿佛从未有人进去过。
林墨没有再看那面镜子,径直走出了这间气味复杂的铺子。巷外的天光似乎更暗了些,望月城的喧嚣隐约传来。
他扯了扯额前的碎发,将左眼更好地掩在阴影下,挺直了因伤痛和长期潜伏而略显佝偻的脊背。步履依旧沉稳,走向那片藏匿着更多秘密与危险的城池深处。
样貌已改,初心……或许也已扭曲。
但路,还得继续走下去。
以这副新的、承载着过往一切痛苦与抉择的皮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