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队人员相对集中,对周围的警戒似乎有瞬间的、不易察觉的减弱。林墨在地图交接点旁标注“寅初,换防,二十息,警戒稍弛”。
他还注意到,不同巡逻队的“风格”似乎略有差异。有的队伍纪律严明,始终保持着紧凑队形和警惕眼神;有的则略显松散,队员间偶尔会有极低声的交谈,步伐也不那么一致。尤其是临近黎明前的那一两个时辰,某些巡逻队员的脸上能看出明显的疲惫和困倦。
除了围墙外的巡逻,他也能偶尔瞥见围墙内更高的建筑屋顶上,有更少的人影(很可能是固定的瞭望哨)在移动。内部区域的巡查似乎不如外围密集,但偶尔有零星的、单独或两人一组的身影,提着灯笼在一些建筑之间穿行,那可能是内部的执勤弟子或巡查执事。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丑时末。一队巡逻队行进至林墨藏身酒楼正下方附近时,领队突然停下,抬头望向酒楼屋顶方向!林墨瞬间心脏骤停,全身肌肉绷紧,连呼吸都彻底停滞,右眼一眨不眨,与下方那抬头望来的目光隔着夜色和瓦片“对视”。幸运的是,那领队只是皱了皱眉,似乎只是例行观察高处,并未发现异常,几息后便移开目光,带队继续前行。林墨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就这样,从子时到寅时末,整整三个时辰,林墨如同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伏在冰冷潮湿的瓦面上,依靠着强大的意志力和对痛苦的忍耐,记录着下方那无声流淌的、由光影、脚步和微弱灵力构成的防御“河流”。左眼因长时间保持高度集中和偶尔的微弱感知尝试而传来阵阵抽搐般的剧痛,冰冷的范围似乎又扩大了一丝。体内的浊气在夜寒和心神消耗下,沉滞感更加明显。
当天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酒楼内的喧嚣渐歇,分舵围墙上的符文灵光开始随着天色变亮而缓缓减弱时,林墨知道,一夜的观测该结束了。
他缓缓活动了一下几乎僵硬的身体,将刻满新符号和线条的地图草稿小心收起,最后看了一眼下方那座即将从夜色中完全苏醒的庞然大物,然后如同幽灵般,沿着原路悄无声息地滑下酒楼,消失在清晨开始涌动的人潮之中。
回到客栈,他顾不上休息和左眼的剧痛,立刻将夜间观测到的信息,与之前白天的观察进行比对、整合,在地图的正稿上进行修正和补充。
巡逻路线的记录,让地图上的虚线箭头变得更加具体、多变,也标注出了几个关键的节点(如换防点、路线交叉点、瞭望哨相对位置)。更重要的是,他对不同时段、不同队伍巡逻的“质量”有了直观的感受,对那短暂却可能存在的“换防间隙”和“疲惫时段”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这些记录,如同在巨兽的皮肤上,标注出了它血液循环的细微脉络,以及心跳偶尔可能出现的、不易察觉的“漏拍”。
下一步,就是将这份关于“脉络”与“节律”的认知,与那个已经发现的物理“缝隙”,在脑海中反复进行模拟、推演,寻找那理论上可能存在、实际操作中却需要以命相搏的、唯一的“潜入时机”。
林墨蘸着冷水,擦了擦因长时间专注而布满血丝的右眼,目光落在眼前那份已然变得异常复杂、却也越来越“生动”的地图之上。
复仇的棋局,正在一格格变得清晰。
而执棋的手,需要绝对的冷静,与不惜一切的疯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