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时的日头刚爬过汴京城东的矮墙,金色的光斜斜地洒在贫民窟的破草棚上,把茅草间的破洞照得亮堂了些,却驱不散巷子里弥漫的霉味 —— 那是潮湿的稻草、腐烂的菜叶,还有流民身上洗不掉的汗臭混在一起的味道,裹着初秋的寒气,往人骨头缝里钻。沈墨裹紧了身上的皂服,领口的补丁蹭着下巴,有点发痒。他手里攥着那本记满线索的麻纸手札,纸页被翻得发皱,边角还沾着上次查赌坊时蹭的墨渍,指尖能摸到炭笔写的字迹,凹凸不平的。
身后跟着赵六、孙七两个年轻捕快,两人都是刚入府衙半年的新人,穿着半新的皂服,手里攥着铁尺,眼神里带着点紧张 —— 这贫民窟他们来得少,只听说这里偷鸡摸狗的多,还有些地痞专门抢外来人的钱。王忠走在最前面,手里还捏着半块炊饼,饼渣顺着指缝往下掉,是方才在城南茶摊,从老王的同乡那换来的。那同乡嚼着炊饼,唾沫星子溅在茶碗里,压低声音透了口风:“老王就住东头那间漏雨的草棚,前儿个我还见他拎着两坛‘醉仙酿’往回走,脚步都飘了,哪像欠着赌坊三贯钱、连饭都吃不起的模样?”
“沈捕头,这贫民窟乱得很,不光有偷东西的,还有些乞丐抱团抢东西,咱们得警醒些。” 王忠忽然停住脚步,嘴里还嚼着炊饼,含糊不清地指了指前方岔路口的粪堆 —— 粪堆上苍蝇嗡嗡地飞,旁边扔着几件破烂的衣裳,散发着刺鼻的臭味。“过了这堆粪,左数第三间就是他的草棚,门楣上断了根木梁,黑黢黢的,好认。”
沈墨点点头,翻开手里的麻纸手札,指尖轻轻划过昨日记下的字:“老王,本名王二狗,裕和银号前木工,三个月前因‘手脚不干净’被掌柜辞退,善用凿子,惯用右手,凿木头时力道偏左,凿痕倾斜四十五度。欠城西‘聚赌坊’三贯赌债,已拖欠一个月。” 字是用炭笔写的,有的地方晕了墨,“四十五度” 那几个字被他特意描粗了。他抬头时,恰好看见不远处的那间草棚 —— 门楣上果然断了根黑黢黢的木梁,木茬子刺棱着,像是被雷劈断的。门口还摆着个新空的酒坛,坛口沾着的酒渍亮晶晶的,还没干透,风一吹,能闻到淡淡的酒香,正是 “醉仙酿” 的味道。
“赵六,你绕到草棚后面,守住后窗,别让他从窗户跑了。” 沈墨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两个年轻捕快,“孙七,你堵在门口,手里的铁尺握紧点,他要是敢冲,就用铁尺拦着。” 赵六和孙七连忙点头,轻手轻脚地绕了过去,鞋底踩在碎石子上,发出细微的 “沙沙” 声。沈墨从腰间抽出捕快铁尺,这铁尺是原主留下的,原主以前拿它总发抖,连抓个小偷都握不住,此刻在他手里却稳得很,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让他心里更定了。
他抬手敲了敲草棚的破门板,门板是用几块烂木头拼的,上面全是裂缝,敲上去 “咚咚” 响,像敲在空桶上。里面没应声,只听见隐约的 “叮当” 声 —— 是铜钱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很。沈墨与王忠对视一眼,王忠会意,往后退了半步,双手握紧铁尺,做好了防备的姿势。沈墨深吸一口气,猛地发力,肩膀顶在门板上,“吱呀” 一声,门板被推开了,一股浓烈的酒气混着霉味扑面而来,差点让他皱起眉。
草棚里逼仄得很,一张破木床占了大半空间,床板是歪的,用几块石头垫着,上面铺着件发黑的旧褥子,虱子在褥子上爬来爬去。床边摆着个缺了口的木箱,木箱上的锁早就没了,敞着口,里面露着几件破衣裳。沈墨的目光快速扫过床底,忽然停在木箱旁的一堆干草上 —— 干草是新的,还带着点潮气,下面似乎压着什么硬东西,露着半截青黑色的木柄,上面缠着点布条。
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干草,一把磨得发亮的凿子赫然在目。凿子的木柄被磨得光滑,包浆很厚,显然用了很多年。凿头锋利得很,刃口上还沾着点浅灰色的墙灰,正是他昨天去裕和银号勘察时,在后墙上看到的那种墙灰 —— 银号的后墙是用特殊的青砖砌的,墙灰颜色比普通的浅。他拿起凿子,对着光看了看,凿头倾斜的角度,正好是四十五度,和手札上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