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的宽大胡床上,身侧立着如同铁塔般沉默的杜仲。
他换下了一身征尘血染的铠甲,只着一件玄色暗金云纹的常服,但眉宇间那股经百战而淬炼出的凌厉煞气,以及眉间深锁的疲惫,却比任何甲胄都更具压迫感。案几上堆着张谏呈上来的、急需他批阅的安民告示、降将名单、府库清册,还有那份来自汴梁、墨迹簇新的册封他为吴王的诏书。
“大王,”杜仲的声音低沉而恭敬,打破了殿内的沉寂,“人带来了。”
徐天从堆积如山的文牍中抬起头,深邃的目光投向殿门方向,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纯粹出于征服者意志的冷漠好奇。片刻,两名女子在内侍的引领下,步履艰难地踏入这辉煌而冰冷的殿堂。
走在前面的王氏,如同惊弓之鸟。她穿着素净的旧宫装,发髻微乱,一张精致小巧的脸蛋苍白得毫无血色,大大的眼眸里盛满了惊惶失措的泪水,身体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踏入这曾是她丈夫死敌盘踞的宫殿,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根本不敢抬头看那胡床上的身影,只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纤细的肩膀缩着,仿佛随时会瘫软下去。
紧随其后的宋福金,则截然不同。她同样一身素服,发髻却梳理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支朴素的白玉簪固定。
她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的艳丽,却自有一种清雅如兰的气韵,肌肤白皙细腻,眉眼温婉。虽身处绝境,她的背脊却挺得笔直,步伐虽慢却稳,目光低垂,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只有紧抿的唇角泄露出一丝极力压抑的哀伤和坚韧。
两人在殿中站定,距离徐天尚有数步之遥。内侍无声退下。
“抬起头来。”徐天的声音不高,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在空旷的大殿里清晰地回荡。
王氏浑身剧震,仿佛被鞭子抽了一下,惊恐地抬起泪眼,只飞快地瞥了一眼那玄衣身影,便如同被灼伤般迅速低下头,肩膀抖动得更厉害了,细碎的呜咽声压抑不住地从喉间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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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福金缓缓抬起头。她的目光平静地迎向徐天,不卑不亢,没有刻意的媚态,也没有过分的恐惧,只有一种认命般的坦然和深藏的哀戚。
她的视线在徐天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在确认这位覆灭了她夫君基业、主宰她生死荣辱的征服者的模样,然后便自然地垂落,落在他手边那份摊开的汴梁诏书上,那“吴王”二字刺入眼帘。
“罪妇宋氏(王氏),叩见吴王殿下。”两人依礼下拜,声音一个颤抖微弱,一个清晰平稳。
徐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终停留在宋福金身上。这个女子,远比他预想中镇定。那份平静下蕴含的力量,甚至超过了她的美貌本身。
“徐知诰,”徐天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喜怒,“在润州,想必恨我入骨?”
王氏吓得一哆嗦,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宋福金沉默了一瞬,声音清越,如同珠玉落盘:“胜者为王,败者寇。成王败寇,古之常理。大王雄才大略,以雷霆之势扫平江淮,知诰…夫君他,败得不冤。恨与不恨,于今日之局,于殿下而言,又有何分别?”她的话语清晰,逻辑分明,竟无丝毫谄媚或怨怼,只是陈述一个冰冷的事实。
徐天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有意思。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锁住宋福金:“哦?你倒看得通透。那你以为,本王这‘吴王’,坐得可稳?这广陵城,乃至整个淮南,本王该如何坐稳?”
这个问题抛得极其尖锐,带着试探,也隐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考较。殿内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杜仲的目光也锐利地投向宋福金。
王氏更是吓得几乎要晕过去,伏在地上的身体抖如筛糠。
宋福金却并未惊慌。她再次抬起眼帘,那双温婉的眸子直视着徐天,里面竟有了一种超越自身命运的澄澈与洞见。
“殿下问策于罪妇一介女流,本不当置喙。”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份沉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