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北的风带着一股铁锈和腐烂草木混合的腥气,刮得我脸颊生疼。
顾昭亭在我前面半米,身形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偶尔转头时,眼镜片会反射出一星微弱的月光。
我们脚下的土地松软得像是沼泽,每一步都深陷,拔出时带着沉闷的声响,仿佛这片废弃的疗养院正试图将我们拖入地底。
那口枯井,与其说是井,不如说是一个被时间遗忘的伤疤。
黑洞洞的,井壁上盘踞着密不透风的藤蔓,像干涸的血管。
顾昭亭先下去,绳索在他手中几乎没有发出任何摩擦声。
轮到我时,我深吸了一口地面上最后的、相对新鲜的空气,抓紧了冰冷的绳子。
向下的过程漫长而压抑。
井壁的湿滑超乎想象,苔藓和不知名的粘液附着在岩石上,我的手套很快就浸透了。
就在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时,指尖触到了一块异常的凸起。
它不是天然的岩石,而是人工打磨过的石砖,上面刻着细密的纹路。
我下意识地用指腹摩挲,那冰冷、规律的触感让我的心脏骤然一停。
是盲文。
我的大脑甚至不需要思考,那股熟悉的、仿佛电流般窜过神经的直觉——我的“金手指”——已经替我完成了翻译和联想。
三个数字,731。
这个数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进了我的记忆深处。
我母亲的档案,那份被尘封了二十多年的薄薄纸页,编号的末尾,就是731。
而她当年那场突如其来的“肺疾”,官方记录里送往的医院,正是这家结核病疗养院改制前的名字。
一瞬间,线索如同一张巨大的蛛网,在我脑中轰然成型,而我,就是那只一头撞进去、再也无法挣脱的飞蛾。
我母亲,她来过这里。
不,或许她根本就没离开过。
井底的通道阴冷得像停尸房。
空气粘稠得仿佛有实体,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凝胶。
墙壁上挂着一排排惨白的石膏面具,它们没有表情,只有空洞的眼窝,死寂地注视着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每一副面具下方,都用蚀刻的金属牌标注着姓名与编号,像一列无声的墓碑。
突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钻入我的耳朵。
不是水滴,不是风声,是呼吸。
几十道,甚至上百道呼吸声,微弱,却整齐划一,频率完全同步,像是通过广播统一播放的节拍。
这诡异的和谐感让我汗毛倒竖。
顾昭亭猛地抓住我的手腕,他的手心冰冷潮湿,他对我做了一个噤声和闭气的手势,然后指了指墙壁。
我们像壁虎一样贴着冰冷的墙面前行,脚步轻得几乎不存在。
那枚别在他袖口的铁钉,昨夜他还用它来固定图纸,此刻在昏暗中反射着一点顽固的寒光。
走廊尽头,是一扇巨大的单向玻璃窗,背后透出幽蓝色的冷光。
我们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是一个巨大的白色房间,像某种实验室。
数十个透明的休眠舱整齐排列,里面躺着一个个女人。
她们赤身裸体,皮肤在蓝光下泛着蜡一样的光泽,眼睑在紧闭中微微颤动。
她们活着。
但她们的生命体征似乎被降到最低,像是被药物强行拖入了生与死的边界。
几只机械臂在她们身上缓慢移动,一层半透明的胶状物正被均匀地覆盖在她们的脸上、身上,进行着所谓的“表层覆模”。
墙上的那些面具,原来是这么来的。
顾昭亭的呼吸也变得粗重。
他指向房间中央的控制台,用口型对我说:“关掉它。”
我们绕到观察室的另一侧,找到一扇通往内部的金属门。
门边就是主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