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内,灯火通明,映照着李折涯凝神诊脉的侧脸。
许久,她收回手,秀眉微蹙,看向一旁慵懒静坐如幽兰的君天碧,难掩疑惑:
“城主,闻辛公子确实身中剧毒,却只凝于双目,未侵心脉脏腑......”
“这......控制得实在精妙,绝非寻常药物或内力所能做到。”
她顿了顿,抬眼看向君天碧,目光清澈而笃定,“即便没有折涯,以城主之能......想必也能护住闻辛公子周全,清除此毒。”
躺在榻上“昏迷”的闻辛,心中微动。
控制得好?
他心知肚明,若非有蓝蛊母压制蛇毒,若非他服下了那株极阳的炽阴草,强行中和了部分阴寒体质,此刻早已毒发身亡。
归根结底,他能撑到现在,全是倚仗她。
这让他心头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
“杀人,孤在行......救人?”君天碧闻言,只是从鼻间逸出一声轻哼。
她瞥了眼榻上的闻辛,事不关己地淡漠道:“这种精细活,还是交给折涯姑娘这样的杏林圣手,比较让人放心。”
李折涯见她不愿多言,也不争辩,转而说起后续治疗,神色凝重了些:
“闻辛公子体内本有牵机蛊,体寒阴损,许多解毒药材都需慎用,甚至禁用,以免引发蛊毒反噬或是损伤根基。”
“若要彻底清毒复明,恐怕......需细细调养,徐徐图之,怕是要月余工夫。”
“无妨。”君天碧指尖轻点榻沿,答得干脆利落,“你尽管开方用药,孤信你。”
李折涯微微一怔,抬眸看向君天碧,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解。
她们相识不过数日,其间更是波折不断,甚至可算立场微妙。
她不明白,这位以多疑暴戾着称的尧光城主,为何会对自己报以如此直接的信任?
君天碧迎上她疑惑的目光,红唇微启,语不惊人死不休:“毕竟折涯姑娘倾慕闻辛,自然会使出浑身解数,保他无恙。”
李折涯脸颊“唰”地一下变得通红,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不是羞怯,而是惊慌。
“城主明鉴!”她忙跪地行礼,急声分辩:“折涯对闻辛公子绝无非分之想!”
“只是......只是秉承医者本分,不忍见伤患受苦罢了!还请城主切勿误会!”
躺在榻上的闻辛,藏在被子下的手指悄然收紧,连呼吸都放轻了。
“怕什么?孤又没说不准。”
君天碧看着李折涯吓得花容失色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她俯身扶起李折涯,话中却是居高临下的提点:“若真想靠近他,就要做好准备接住他的全部。”
“全盘接受他的苦痛,他的挣扎,他身后的一切泥泞与不堪。”
李折涯被她说得心头一颤。
忍不住抬起眼,眼中浮现不服输的倔强,脱口反问:
“那城主您......接住了吗?”
君天碧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眉梢高高挑起,眸中流转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孤为何要接?”
她的目光落在闻辛身上,“是他靠近孤。”
“所以,自然是该他忍耐。”
李折涯:“......”
她彻底无言以对,只能在心中默默腹诽这人的蛮不讲理!
什么强盗逻辑!简直强横得令人发指!
君天碧似乎失去了继续交谈的兴趣,随意地挥手赶人:“退下吧,去开方子。”
李折涯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脚步略显仓促。
她前脚刚走,后脚帐帘再次被掀开。
闻晟黑着一张脸,指挥着两名兵士抬着几桶热水进来。
他看也不看榻上的闻辛,径直走到榻边,从包袱中取出一套自己的干净常服,重重地放在浴桶边的矮几上,转身就要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