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砚生的手指动了。
不是因为风,也不是因为冷。是胸口那片银杏叶在发烫,像有人隔着纸张握住了他的心跳。
他睁开眼,视线落在不远处露出一角的笔记本上。封面焦黑,边沿卷曲,但“织脉图录”四个字还看得清。风掀了一下书页,血迹干涸成暗褐色,一行字浮现出来:“今天救我的医生戴着青铜药杵……”
他记得这字迹。狂医写下的第一句话。
身体像是被钉在地上,每一块骨头都在叫。他用左手撑住地面,指尖擦过碎石,划出一道血痕。慢慢挪过去,手指终于碰到本子。皮面冰冷,却让他心头一颤。
翻开最后一页时,动作停了。
一张泛黄的照片夹在纸缝里。十岁的沈清梧穿着月白小旗袍,坐在老槐树下,耳后那道月牙疤清晰可见。她笑得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落花。照片背面写着两行字:
“若我变成怪物,请杀了我。”
“若我还算人,请告诉她……秋天很美。”
齐砚生盯着那句话看了很久。喉咙里堵着什么,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他没把照片撕掉,也没折起来。只是轻轻抽出来,放进胸前口袋,紧贴心脏的位置。
然后他低头,看着掌心那片银杏叶。边缘已被血浸透,颜色变深,但叶脉依旧完整。他攥了一下,又松开。叶子没碎。
远处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救护车冲破烟尘,在废墟前急刹停下。车门打开,沈清梧抱着檀木药箱快步走来。她左脚微跛,步伐却不慢。发间的银质海棠簪在晨光中一闪,和照片里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她看到齐砚生靠坐在断裂的金属柱旁,浑身是血,呼吸微弱。脚步顿了一下,没喊他名字,也没哭。只是蹲下身,放下药箱,打开盖子,取出绷带和药膏。
她的手有点抖。
“这次……别再让我找你了。”她说。
声音很低,像怕吵醒谁。
齐砚生看着她低头处理伤口的样子,忽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雨夜。她也是这样跪在泥水里,替一个发烧的孩子换药。那时她才十岁,手稳得能穿针引线。
他想说话,张了张嘴,又闭上。
最终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解释。他只是抬起右手,把那片染血的银杏叶,轻轻放进她摊开的手心。
叶子落下时,风刚好吹起一角。沈清梧低头看着它,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为什么一片枯叶会出现在这里。但她没有扔掉,也没有追问。只是合拢手指,将叶子小心收进药箱夹层。
阳光从云层缝隙洒下来,照在废墟上。灰白色的天光渐渐转暖。
突然,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爆炸,也不是坍塌。是一种极轻的、几乎察觉不到的震颤。接着,散落在各处的三十七片银杏叶同时离地升起。它们原本早已干枯,有的半埋土中,有的卡在钢筋缝隙,此刻却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缓缓浮空。
每一片叶子边缘都泛起淡淡金光。
它们没有飞向天空,而是围绕着齐砚生和沈清梧,缓缓旋转,画出一个完整的圆环。叶片交错,光影流动,像是某种仪式的余音。
沈清梧抬头看着这一幕,眼神变了。她没说话,也没后退,只是握紧了药箱的把手。
风穿过废墟,带来一丝极淡的药香。
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话,很轻,几乎听不清:
“原来……秋天是这样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金叶同时上升,融入晨曦。光点越飞越高,最后消失在淡蓝的天际。
齐砚生靠在柱子上,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沈清梧脸上。她还在看着天空,睫毛微微颤动。他知道她不懂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也不需要她懂。
有些事不需要说出口。
有些人活着,就是为了把一句话送到另一个人手里。
他抬起手,想去碰一下她发间的海棠簪。动作只做到一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