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夜渡的惊悸与湿寒尚未完全从骨缝中散去,黎明的薄雾便已如同轻纱般笼罩了这片南岸的土地。“夜枭”带着陈薇,沿着那条被竹林掩映的僻静小径疾行,脚步踩在露水打湿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在寂静的晨雾中显得格外清晰。
约莫走了一炷香的功夫,眼前豁然开朗。竹林尽头,是一个依着河汉、仅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小渔村。低矮的茅草屋顶上炊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鱼腥和柴火混合的气息。几条破旧的渔船搁浅在泥滩上,随着水波轻轻晃动。整个村落沉浸在一种与世无争的宁静之中,与昨夜码头的喧嚣、运河的险恶恍如隔世。
“夜枭”在村口一株老槐树下停住脚步,目光快速扫过那些稀疏的房舍,最终定格在靠近水边、最不起眼的一间独立茅屋上。那茅屋看起来比其它更显破败,屋前用树枝稀疏地围了一圈篱笆,院里堆着些渔网和修补工具。
“在这里等我片刻。”“夜枭”低声交代了一句,便独自向那茅屋走去。他没有敲门,而是绕到屋后,片刻后,里面传来极轻微的交谈声。
陈薇站在槐树下,抱着怀里的两个包袱,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早起的渔夫扛着渔具从附近经过,好奇地打量了她这个生面孔几眼,但并未过多停留,只是憨厚地点点头,便走向了河滩。这里的民风,似乎比京城外要淳朴许多。
不多时,“夜枭”从茅屋后转出,身后跟着一个佝偻着背、头发花白的老妪。那老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脸上布满沟壑,眼神却并不浑浊,看到陈薇,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沉默地转身回了屋。
“暂时在这里落脚。”“夜枭”走回陈薇身边,语气依旧是听不出情绪的平稳,“她是哑婆,独自居住,靠补网为生,信得过。”
陈薇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又是父亲网络中的一个环节。只是不知,像哑婆这样看似寻常、却又身负隐秘的人,在这南下的路途上,还有多少。
“夜枭”带着她走进那间茅屋。屋内比外面看起来更显狭小阴暗,只有一桌一炕,和一个简陋的灶台,但收拾得颇为整洁。哑婆已经默默地退到了灶台边,开始生火,准备烧水。
“夜枭”将陈薇的包袱放在炕上,自己也卸下了那个始终随身携带的、装着重要物品的包裹。他走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破洞向外观察了片刻,才回身对陈薇道:“我们需要在这里停留几日。”
陈薇微微一怔。一路以来,他们都在不停赶路,鲜少在同一处停留超过一夜。
“为何?”她忍不住问。
“等消息,也等你伤势彻底痊愈。”“夜枭”的目光落在她腿上,那里被粗布衣裙遮盖着,但动作间仍能看出一丝不自然的僵硬,“前面的路,不好走。你需要恢复体力。而且……”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粘杆处的爪子,可能还伸不到这么远,但鄂亲王留下的那些阴魂,未必肯轻易散去。我们需要确认前面的路是否干净。”
陈薇心中凛然。是啊,鄂亲王虽倒,其门下蓄养的死士和隐藏的势力,如同被打散的毒蛇,更需防备。停留几日,既是休整,也是观察。
哑婆默默地端来了两碗热水,又拿出几个烤得焦黄的红薯放在桌上,对着他们比划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先用些吃的,便又退到角落,拿起渔网开始修补,不再看他们。
接下来的几日,陈薇便在这间河畔的茅屋里住了下来。日子仿佛被拉长、放慢,呈现出一种与之前颠沛流离截然不同的节奏。
“夜枭”每日都会外出,有时是清晨,有时是深夜,归来时常常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偶尔衣角会沾着夜露或草屑。他从不告诉陈薇他去了哪里,见了什么人,陈薇也识趣地不问。她只是按照他的吩咐,安心待在茅屋里,帮着哑婆做些力所能及的轻省活计,比如择菜、打扫,或者学着辨认那些修补渔网用的、不同粗细的麻线。
哑婆虽然不能说话,但手脚麻利,眼神里透着一种历经世事的通透。她似乎很清楚陈薇和“夜枭”并非寻常投亲之人,却从无探究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