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态不像抱怨，更像是一种带着亲昵的娇嗔，“不过现在想想，要不是他当初‘抛下’我，先来上海闯出了一片天，我现在来投奔，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呢！反而算是帮了我……”
“抛下”？“怨了他好久”？“安仁哥哥”？
这几个词像冰锥，一下一下，凿在蒋南孙的心上。她想起章安仁曾信誓旦旦地对她说过：“南孙，你就是我的初恋，我所有的第一次心动和爱恋都给了你。”那时他眼神真诚，语气笃定，让她深信不疑。
可此刻，听着这个叫袁媛的女孩，用如此熟稔亲昵的语气，讲述着一段她完全不知道的、属于章安仁的过去，蒋南孙发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愤怒和伤心。没有撕心裂肺的痛，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冰凉和……荒谬感。
原来，她所以为的坦诚和唯一，从一开始就掺杂了谎言。那个她曾以为虽然现实、但至少真诚可靠的恋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有着这样的过往和牵扯。
她看着袁媛那张年轻却带着生活磨砺痕迹的脸，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不是笑袁媛，而是笑自己，笑这段从一开始就建立在不对等信息上的关系。
她站起身，语气平静得出奇：“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就不等他了，先走了。”
袁媛有些意外，但还是热情地把她送到门口。
蒋南孙走向电梯，按下按钮。电梯从一楼缓缓上升。就在电梯门即将打开的瞬间，旁边的安全通道门被推开，下班回来的章安仁走了出来。
四目相对。
章安仁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尤其是在看到蒋南孙是从他家里方向过来，而袁媛正站在门口时，那慌乱瞬间变成了惊恐。他一个箭步冲上前，语无伦次地解释：
“南孙！你……你怎么来了？你别误会！那是我老家的一个远房表妹！叫袁媛！她就是来上海找工作，暂时借住几天，找到工作就搬走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真的！你相信我！”
他急切地想要抓住蒋南孙的手，却被她轻轻避开。
蒋南孙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脸色涨红、眼神闪烁的男人，他所有的解释在此刻听来都显得如此苍白和可笑。她甚至没有力气去质问他关于“初恋”的谎言。
她只是看着他，眼神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没关系，不重要了。”
章安仁的话戛然而止。“安仁，”蒋南孙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我们分手吧。”
章安仁愣住了，似乎无法接受这句话。几秒后，他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情绪瞬间激动起来：“分手？南孙！就因为她吗？我都说了，他只是我的远房表妹，来上海找工作，我帮了一下她而已！！！
还是说你是因为我没能帮你家渡过难关才这样的吗？我知道你家现在困难，但我也有我的难处！你不能这么现实，这么势利！就因为我现在帮不了你，你就要分手？！”
蒋南孙看着他因为激动而有些扭曲的脸，听着他那些苍白无力的指控，心中最后一点残存的遗憾和酸涩也彻底消散了。
她甚至没有再看他一眼，也没有再回应任何一个字。只是默默地转过身，面前电梯门正好缓缓打开。
她走了进去，按下了一楼的按钮。
电梯门在章安仁面前缓缓合上，隔绝了他那张写满了惊慌、愤怒和不甘的脸，也彻底隔绝了蒋南孙的过去。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蒋南孙靠在冰冷的梯壁上，闭上眼睛，长长地、缓缓地吁出了一口气。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挣脱枷锁后的、带着些许疲惫的轻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