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香,那是韩林常佩的沉水香。
陆雪琪突然伸手,接住一片飘到眼前的雪花——明明是盛夏,诛仙顶竟落了雪。
雪片落在掌心,化作一滴清泪。
与此同时,诛仙峰顶的积雪在陆雪琪掌心化得更快了。
她望着天际那线渐散的金芒,喉间泛起酸涩——自混沌之门闭合,她便觉得心口压着块冰,此刻却因那句不会孤单而松快些许。
身侧传来粗布摩擦的声响,张小凡不知何时走到她身旁,鬼厉装的黑纹在风中翻卷,却掩不住眼底的清明:雪琪,我前日在滴血洞外,听见噬血珠喊他名字。他晃了晃手中的玄火鉴,黑棒与玄火鉴相触处腾起幽蓝火星,它们都在应。
陆雪琪转头,见他指尖正轻轻摩挲黑棒中段那道熟悉的刻痕——那是三年前韩林用守剑为他修补断棒时留下的。
风卷着她的发丝扫过他手背,张小凡突然抓住她欲收的手,掌心温度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那扇门后有东西在拉他,但...他喉结滚动,声音哑得像砂纸,但他不是一个人在走。
冰魄剑在陆雪琪腰间突然炸出三尺寒芒,剑气割得两人鬓发纷飞。
她反手握住剑柄,却见剑锋指向西北方——洪荒所在的方位。
张小凡的黑棒同时震颤,玄火鉴与噬血珠的红光在棒身交织,竟在半空凝成个模糊的字。
两人对视一眼,陆雪琪已当先掠起:去祖师祠堂!
他留的星图玉简该显影了。张小凡跟着跃起,黑棒在身后拖出赤黑尾焰,像道劈裂云层的雷。
而此时的洪荒遗迹里,韩林的指尖正与石碑表面的符文产生电流般的刺痛。
当幻影浮现的刹那,他几乎踉跄着后退——那分明是无咎师叔!
不是临终前咳血的苍老模样,而是三十年前他在大竹峰偷看师叔练剑时见过的模样:青衫利落,发间簪着根竹簪,眼角还未爬上皱纹,正与对面的金袍人对峙。
金袍人的面容被一团混沌雾气笼罩,唯余眉心一点竖目,似开非开。
无咎道人手中握着半截断剑,剑身上的裂痕与韩林心口的命碑碎片纹路如出一辙:道兄既然能破我三重封,该知道我为何留这碑。他的声音比韩林记忆中更清越,带着少年人未褪的锋锐,我守剑一脉,守的从来不是某块石头,是...是后来者的路。
后来者?金袍人开口了,声音像两块陨石相撞,震得韩林耳膜生疼,你明知这方世界的本源早被蚊道人抽成空壳,明知他背后站着时间回溯者,还敢用命碑引后人入局?他伸出手,虚虚一抓,无咎道人的断剑竟被扯得嗡嗡作响,你这是拿他的命填海!
填海又如何?无咎突然笑了,笑得像当年在灶房偷烤山芋被他撞破时那样,当年万剑一师兄以剑魄镇兽神,田师叔以命祭诛仙剑,哪次不是拿命填?他反手将断剑插入地面,玄光顺着裂纹爬满整座石碑,我这徒弟憨是憨了点,可他守得住剑,守得住心——他突然转头,直勾勾望向韩林所在的方位,目光穿透幻影,穿透时空,更守得住,要掀翻棋盘的那股子狠劲。
韩林的呼吸骤然停滞。
他看见二十岁的无咎道人眼里有星子在烧,和七年前冬夜老人将命碑塞给他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金袍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竖目猛然睁开,射出两道刺目的金光。
韩林心口的命碑碎片突然暴起,蓝光裹着他的身影向后急退,却还是听见无咎最后的嘶吼:记住!
命碑不是终点,是钥匙——
幻影在金光中支离破碎。
韩林后背重重撞在另一块残碑上,喉头一甜,腥血溅在道袍前襟。
更剧烈的震动从地底传来,他脚下的地面裂开深不见底的沟壑,法则碎片如利刃般割着皮肤。
方才那座刻着无咎留言的石碑正缓缓下沉,碑身上的符文开始倒转,每转一圈,空气里便多一分腐朽的味道,像极了...像极了他在幻月洞见过的,被时间回溯者侵蚀的古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