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人心里头发毛。
黛玉一个人坐在暖阁里,手里捧着本书,那书页却是半个时辰也没翻动一页。
她这心里头,便如下头那炭火盆里的银霜炭,时而噼啪作响,时而又似燃尽了,只剩下一层细密的灰,瞧着安静,内里却依旧是煎熬的。
“紫鹃。”她终是忍不住,开了口。
“哎,姑娘。”紫鹃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儿,连忙凑了过来。
“外头......风大不大?”黛玉低着头,假模假样地翻了一页书。
紫鹃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回道:“回姑娘,大着呢。方才去小厨房给您端燕窝粥,打个来回,这脸就跟刀割似的疼。这天儿,真是邪乎,怕是又要下雪了。”
“哦。”黛玉淡淡地应了一声,那柳眉却是不自觉地蹙得更紧了。
屋里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黛玉又开了口:“小红呢?她不是最机灵的么?怎地这院门......今儿是谁当值锁的?”
紫鹃心中暗笑,知道自家姑娘这是要寻台阶下了,便顺着杆子爬,回道:“回姑娘,是白日里您吩咐了小红,让她亲自盯着锁的。说是......”
“说什么!”黛玉啪地一声合上了书,脸上飞起两抹薄红,也不知是恼的还是羞的,“我白日里不过是随口一句气话,她竟也当真了?真是个呆子!回头我定要......”
“姑娘说的是。”紫鹃连忙截住了她的话头,“小红这丫头,就是太实心眼儿了。这大冷的天儿,万一爷这会子正往回赶呢,这黑灯瞎火的,摸到门口,却见门锁着,连个热茶都喝不上,岂不是要活活冻坏了?”
“他冻坏了,与我何干!”黛玉嘴里虽硬,那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他那般......那般没良心的,自个儿在外头快活,哪里还记得回来!冻死他才好呢!”
话是这么说,她人却已是站了起来,一面披上那件月白色的斗篷,一面往外走。
“姑娘,您这是......”
“我出去瞧瞧那雪要下多大!”黛玉没好气地丢下一句,已是推门出去了。
紫鹃在后头,只笑得肚子疼,却也连忙取了手炉,快步跟了上去。
主仆二人走到院门处,果见那黄铜大锁哐当一声挂在上头,在廊檐下的灯笼映照下,看起来就冷极了。
黛玉瞧着那锁,只觉得分外刺眼。
“哼,真是个呆子!”她又骂了一声。
紫鹃在旁憋着笑道:“姑娘,不然咱们还是打开?”
“打开什么!”黛玉嗔了她一眼,小脸在寒风里冻得微红,更显得楚楚可怜,“我......我就是怕他那性子,见门锁了,一时性急,再把这好好的门给踹坏了!明儿岂不是又要寻木匠来修?平白多花银子!”
寻了这么个由头,她心里头总算是舒坦了些。
她也懒得再装了,只催促道:“罢了罢了,你快些去,把那锁开了便是!就说我瞧着它碍眼!”
“哎,这就去!”紫鹃忍着笑,脆生生应了,一溜烟儿便跑了。
黛玉独自站在风口里,看着紫鹃将那锁取下,只将门虚掩着,这才松了口气。
她拢了拢斗篷,心里头那块大石头落了地,却又莫名地生出另一股子酸楚来。
自己这般上赶着替他着想,他可知道么?
他若不知道,自个儿这番折腾,岂不都成了笑话?
林黛玉怀着这般复杂难明的心思,在暖阁里又枯坐了半宿,直等到三更鼓响,那虚掩的院门却始终没有被人推开。
她那颗好不容易被捂热的心,便也随着这窗外的寒风一点一点地又沉了下去。
“好哇,敢情今儿也不回来!”
......
可怜黛玉一片芳心错付,担忧了半宿,那始作俑者却压根儿就没想着要回来。
这天底下,能让林珂宿在外头的,除了宫里的旨意,便也只有几处外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