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女儿暗中示意,心知再推辞反倒显得不识抬举,甚至可能惹王妃不悦。
她连忙敛衽行礼,脸上挤出感激又惶恐的笑容:“王妃娘娘大恩,体恤婆母年迈、小儿稚弱,民妇…民妇实在是感激不尽!”
队伍重新启程,车轮碾过沾染血污的土地,发出沉闷的滚动声。
气氛依旧压抑,伤者的呻吟和失去同伴的悲戚萦绕在众人心头。
定北王妃坐在微微颠簸的马车里,却难以安神。
她时不时地掀开车厢侧面的帘子,目光越过不算远的距离,落在那辆马车——
少女对战时的那份临危不乱的镇定、杀伐决断的锐利,与周遭萎靡惊恐的气氛格格不入。
王妃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叹与赞赏,低声对身旁的丫鬟珠儿感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若非亲眼所见,难以置信一弱质女流,竟有如此身手与胆魄。”
珠儿也心有余悸地点头:“是啊娘娘,刚才真是多亏了慕姑娘……”
她们的对话虽轻,却一字不落地钻入同车的杨心儿耳中。
她顺着王妃的目光望去,看到王妃那毫不吝啬的欣赏眼神,再对比王妃方才对自己只是安慰,一股嫉恨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绕上她的心尖。
为什么慕千月那个贱人总是阴魂不散?
能得到王妃赏识的人只能是自己,她凭什么?
她指甲悄悄掐入手心,脸上却迅速堆起恰到好处的担忧与后怕。
她轻轻挪动身子,状似无意地挡住了王妃望向窗外的部分视线,声音带着一丝怯怯的颤抖,成功引回了王妃的注意力。
“王妃娘娘……”杨心儿怯生生地开口,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汽,“方才真是吓死心儿了……那些山匪,怎会如此猖狂,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行凶?他们……他们像是冲着你们人来的?”
定北王妃的思绪被拉回,看到杨心儿惊魂未定的模样,心生怜意,叹了口气:“怕是……并非偶然。”
杨心儿立刻追问,语气充满“不解”与“担忧”:“为何会如此?娘娘您身份尊贵,即便……即便如今……
也该有王法庇护,怎会有匪徒胆大包天至此,专门伏击您呢?莫非……是有什么仇家?”
她问得小心翼翼,仿佛只是纯粹的好奇与关心。
定北王妃闻言,神色微微一黯,沉默了片刻。
车辙声吱呀作响,衬得她接下来的声音格外低沉:
“本宫此番只是回京省亲,行程并未张扬。知道具体路线与时日的人,少之又少。”她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荒芜景象,唇角牵起一丝苦涩的弧度,“至于想要本宫性命的人……呵,在这世上,恐怕也唯有那一个了。”
杨心儿立刻捂住嘴,惊呼道:“怎会……娘娘您这般仁善……”
王妃收回目光,轻轻拍了拍杨心儿的手背,那动作里带着一种疲惫的宽慰,也带着一丝不容再探的疏离。
“好了,这些糟心事,原不该与你们说。不过是些积年的阴私算计,见不得光。”她语气转淡,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气,“你们无需为此操心,更不必害怕。待回府之后,本宫自会……好好料理。”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那份深藏于黯淡之后的决绝,让车厢内的空气都为之一凝。
杨心儿立刻噤声,乖巧地垂下眼帘。
只余车轮碾过不平地面的单调滚动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被尽力压抑的伤者呻吟。
张峰紧绷着脸,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道路两侧逐渐晦暗的山林。
山匪虽退,但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不会卷土重来,或是前方没有新的埋伏。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手中的马鞭不时扬起,催促着队伍尽可能快地远离这片血腥之地。
夕阳的余晖彻底被墨蓝色的暮色吞噬,寒意随着夜色一同降临。
队伍中无人抱怨,但疲惫和惊惧写在每一张脸上,马匹也喷着沉重的鼻息,步伐愈发踉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