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韵被侄女这突如其来的斥责弄得一愣，背上的鞭伤火辣辣地疼，但更让她刺痛的是心儿眼中的不理解和愤怒。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喉咙却因为刚才拼命的哭求和紧张而干涩发紧。
王静舒也被女儿的激烈反应惊住了，她挣扎着爬过来，声音虚弱却带着责备：“心儿！你怎么能这么跟姑母说话！
刚才要不是你姑母扑上来替你挡了一下，又拿出银子打点，你……你怕是已经被打死了！那是你的买命钱啊！”
“买命钱？”杨心儿猛地扭过头看向母亲，泪水决堤般涌出，“娘！那是三百两！整整三百两啊！就这么全给了他们？
之后呢？我该拿什么钱还给沈世子？他又该如何看我？还不如……还不如刚才让他们打死我算了！也省得以后活受罪！”
她越说越激动，巨大的恐惧和对未来的绝望让她口不择言，身体因情绪激动和伤痛而剧烈颤抖。
窝棚外，赵仇和冯天的惨叫声已经变得断断续续，微弱下去，更衬得棚内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杨思韵看着侄女崩溃的样子，心如刀割。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背部的疼痛和心中的酸楚，声音沙哑却异常清晰：“心儿，你以为我愿意把活命的钱全都交给那些畜生吗？”
她伸出手，想要再次去碰触杨心儿，却被对方下意识地躲开。
杨思韵的手僵在半空，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继续道：“可刚才那种情况，若不拿出所有，让他们看到足够的‘诚意’，他们会罢手吗？
我要是不这么做，你现在可能已经……已经没气了！”
她的声音也带上了哭腔：“活着！心儿，我们要先活着！只有活过眼下，才能谈以后！钱没了……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只要人还在，就总有办法……姑母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会想办法让你和你娘活下去的……”
杨心儿冷冷地看着杨思韵，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
如今除了背上这几道鞭伤，你还有什么？”
她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棱，一字一句都往人心窝里扎：“三百两！不是三十两！你拿什么去挣？
去给人浆洗衣服？还是去绣坊没日没夜地做针线？只怕我们早就饿死冻死在这破窝棚里了！”
窝棚外，赵仇和冯天的呻吟已彻底消失，死一般的寂静裹挟着夜间的寒气渗透进来。
杨思韵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白得吓人，侄女的话像鞭子，抽得她体无完肤，比背上的伤更疼。
杨思韵的声音异常平静，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慕家是靠不住，以往的活路也确实就那几条。
但心儿，你忘了，人要是被逼到绝路上，能走的路就不止明面上那几条了。”
杨心儿被她眼中从未见过的神色慑了一下，嘴上却依旧不服软：“呵，绝路？你还能去偷去抢不成？”
见杨思韵不说话，杨心儿的目光越过杨思韵的肩头，恶狠狠地射向窝棚外那家灯火通明的客栈楼上。
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办法？要不是慕千月！那个假清高、装模作样的贱人！
我们又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全都是她害的！她才是罪魁祸首！”
“千月？”杨思韵浑身一震，猛地抓住杨心儿的胳膊，声音因急切而颤抖，“心儿，你说什么？这关千月什么事？你快说清楚！她怎么了？”
杨心儿猛地甩开她的手，情绪更加烦躁，几乎是在尖叫：“别碰我！你自己去问你的好女儿啊！
去问她是怎么设计陷害我，逼得我走投无路！去问她啊！别来问我！”
杨思韵被杨心儿那声尖厉的“别碰我！”吼得浑身一颤，僵在原地。
窝棚里死寂下去，只有杨心儿粗重的喘息和王静微不可闻的啜泣。
棚外，赵仇和冯天彻底没了声息，夜风卷着寒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从缝隙里钻进来，冻得人骨头缝都发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