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熏香未尽,气氛却已截然不同。
皇帝将手中的奏折重重搁在御案上,看向跪在下方的薄司靳。
眉头紧锁:“朕让你回府反省,你是听不懂吗?”
薄司靳背脊挺直,并未起身:“臣听懂了,但臣有要事禀奏。”
“什么要事?”
皇帝语气不耐,今日朝堂上为和亲之事争论不休,慕家女儿的脸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他正烦闷不已。
“若是为南诏和亲之事,自有礼部和皇后操持,无需你多言。”
“臣并非为和亲之事。”薄司靳抬起眼,目光平静却坚定,“臣是来求一道旨意。”
皇帝眯起眼:“旨意?什么旨意?”
薄司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臣,恳请陛下赐婚,允臣迎娶慕国公府嫡女,慕千月。”
话音落下,御书房内一片死寂。
皇帝先是怔住,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绝伦的笑话,气极反笑:“薄司靳,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慕千月如今容颜受损,南诏使团那边已是焦头烂额,你此刻跑来跟朕说要娶她?”
“臣知道。”薄司靳面色不变,“正因如此,臣才更要求娶。”
“胡闹!”皇帝猛地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轻响,“你平日里稳重自持,今日怎如此不知轻重?她脸伤了,和亲之选眼看要生变,朕正头疼如何安抚南诏、如何向慕家交代,你倒好,跑来添乱!出去!”
薄司靳非但没退,反而伏身叩首:“陛下息怒。臣并非一时冲动。慕姑娘容貌有损,南诏太子必定不愿迎娶一位面上带瑕的太子妃。
若强行促成,不仅于两国邦交无益,更会令慕姑娘此生困于异乡,受人轻慢。臣愿娶她,正是为陛下分忧。”
皇帝闻言,神色微动,但怒气未消:“分忧?你这是给朕制造更大的麻烦!你以为婚姻是儿戏?
你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境况?且不说慕家是否同意,满朝文武会如何议论?南诏那边又当如何解释?”
“陛下,”薄司靳抬起头,眼神深处似有暗流涌动,语气却依旧平稳,“慕姑娘乃安国公掌上明珠,如今遭此无妄之灾,若因容貌被弃,于慕家颜面有损,于陛下仁德之名亦有碍。
臣娶她,是保全慕家颜面,亦是全陛下体恤臣子之心。至于南诏——”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几分,却更显清晰:“南诏所求,无非是两国盟好。和亲女子容貌有瑕,他们自己也会心存芥蒂。
而臣求娶慕姑娘,正好解了陛下‘被迫’将受损贵女嫁与友邦的尴尬。如此,陛下既全了与慕家的君臣之情,又免了南诏可能的不悦,一举两得。”
皇帝盯着他,怒火渐熄,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审视。
他慢慢坐回龙椅,手指无意识地点着扶手。
薄司靳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慕千月脸伤得蹊跷,时间又如此微妙,他心中并非没有疑虑。
薄司靳此刻求娶,看似荒唐,实则提供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台阶。
“你当真要娶她?”皇帝目光如炬,“哪怕她容颜可能无法恢复?”
“是。”薄司靳答得毫不犹豫,“臣求娶的是慕千月此人,并非她的容貌。”
皇帝沉默良久,御书房内只剩下更漏细微的滴答声。
窗棂透过的光线落在薄司靳肩头,勾勒出他沉稳如山的身影。
“即便朕允你,”皇帝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复杂,“慕千月自己呢?皇后方才还在劝她医治,她若一心避嫁,未必肯点头。”
薄司靳眼帘微垂,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幽深:“陛下若允,臣自会去求得慕姑娘首肯。”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终于挥了挥手,透着疲惫与一丝妥协:“你且先退下。此事……容朕再想想。
在朕旨意下达之前,别再去惊扰任何人。”
“臣,遵旨。”薄司靳再次叩首,缓缓起身,退出了御书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