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几袋珍贵的铜钉,金属碰撞声藏在衣袖深处,如同心跳。
阿枝丈夫的弟弟,那个曾经桀骜不驯的少年,此刻已是水泥队的领头人。
他带着几十个精壮汉子,扛着新调配好的高标号水泥,直接冲到地基旁,不由分说便开始重新浇筑加固。
灰白色的浆液倾泻而下,热气蒸腾,弥漫着碱性的刺鼻气味。
他一边抹着汗,一边用尽全身力气高喊:“这一层,是为了院长救过我娘的那副药!”
院门前,老铁亲自领着上百名核心工匠,列成方阵。
他们没有持刀剑,手中握着的,是他们最熟悉的铁锤。
在老铁的号令下,百锤齐出,整齐划一地敲击在一根长长的钢轨上。
“铛——!铛——!铛——!”
金铁交鸣之声,清越而洪亮,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震得四野嗡鸣。
那声音起初单调,却渐渐形成一种类似抗洪打桩的古老号子节奏,渗入每个人的血脉。
街角卖豆腐的老翁忽然停下推车,抬头怔住:“这声音……像不像当年咱们一起打堤坝的时候?”一个孩子扯着母亲衣角:“娘,他们在唱歌吗?”
而那节奏,正悄然唤醒记忆深处那些被压迫却未曾屈服的日子。
王振义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没想到,一群贱民工匠,竟敢公然违抗圣旨!
他更没想到,这小小的格物院,竟能引来如此多的愚民!
“反了!都反了!”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群工匠,对身后的力士厉声嘶吼,“还愣着干什么?给本官拆!把这逆产夷为平地!谁敢阻拦,格杀勿论!”
百名力士得令,发出一声爆喝,高高举起了手中的巨斧。
森寒的斧刃在阳光下划出死亡的弧线,眼看就要落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陡生!
“扑通!扑通!扑通!”
整条长街,数以千计的百姓,竟在同一时刻,齐刷刷地跪了下去!
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们没有哭喊,没有求饶,只是沉默地跪着,用血肉之躯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人墙。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河工,颤巍巍地从怀里捧出一把黄土,高高举过头顶,掌心沟壑纵横,沾满泥屑。
他用沙哑却泣血的声音哭喊道:“大人!不能拆啊!这地基里……有我儿子的骨灰!他在去岁的大疫里,为了给城南送救命的药,活活累死在了路上!他临死前就一句话——‘爹,院长建的,是能让咱们活下去的路’!”
“活人的路!”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冲天而起。
“活人的路!活!人!的!路!”
成千上万人的声音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洪流,狠狠地冲击着王振义和他的百名力士。
那不再是哀求,而是一种宣告,一种足以撼动人心的磅礴意志!
王振义被这股声浪震得连连后退,脸色煞白。
恰在此时,一阵整齐而沉重的甲胄摩擦声响起——“咔、咔、咔”,如同铁流推进。
裴衍一身玄甲,手按刀柄,率领着三百青田卫,如一柄出鞘的利剑,瞬间在格物院外围列开阵势,将所有工部力士隔绝在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