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纸面,显现出内部交织的纤维脉络,宛如生命复苏的经络。
这便是楚云舒的“灰烬书展”。
无数人驻足围观,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触碰。
直到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排开众人,走到一张纸前。
他正是当朝大儒。
他伸出干枯的手,轻轻抚过纸面,指尖传来粗粝而柔韧的触感,浑浊的老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韧!竟韧如皮革!”他惊叹着,又凑近了细看,“墨迹清晰,毫无晕染!此纸……此纸竟远胜天下闻名的宣州之纸!”
楚云舒自人群中走出,对他微微一笑,声音清越:“老先生,这不叫纸,这叫‘知识的韧性’。”
知识的韧性!
这五个字如惊雷般在人群中炸响。
就在此时,一直默默伫立在角落里的墨青鸾,终于有了动作。
他面色肃穆,一步步走到那巨大的纸浆池边,从怀中无比珍重地取出一卷泛黄的手稿。
手稿的封皮上,写着五个古朴的大字——《天工鉴·初解》。
这是他父亲,前代墨家钜子毕生的心血,是他珍藏了三十年,连性命都看得更重的东西。
他凝视着手稿良久,指尖轻抚封皮上的裂痕,仿佛在与亡父对话。
然后,他缓缓松手,任由那卷承载着墨家百年智慧的手稿,滑入纸浆池中。
浆液荡起一圈涟漪,泛着乳白与淡绿的光泽,手稿缓缓下沉,像一颗种子落入沃土。
全场寂静无声。
一名老匠人颤巍巍地上前,跪身捞起那份已被浸湿泛黄的手稿,哽咽道:“钜子……我们这就为您刻版!”
当夜,工坊灯火彻夜未熄。
数十名曾受《格物小识》启蒙的寒门学子自发前来,协助整理文字;三位年逾花甲的刻工轮流执刀,在梨木板上一刀一划,重现墨家智慧。
凿刀与木屑齐飞,油灯摇曳如守夜人的眼睛。
三天后,一千册崭新的《格物小识》被印制出来。
封面,正是那焦痕与新字交织的图案,书名被楚云舒改了,题为——《灰中生智》。
星星之火,一旦落地,便再也无法扑灭。
这些书,仿佛长了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流传开来。
寒门学子们在夜深人静时,借着微弱的烛火,将书中的算术与几何图形,一遍遍背诵抄录,烛泪滴在纸上,凝成琥珀色的小丘,他们知道,这或许是他们唯一能与世家子弟抗衡的资本。
乡间的农夫,悄悄按照书中记载的“堆肥发酵法”,将田边的杂草与牲畜粪便堆积起来,覆上薄土,半月后掀开,一股湿润肥沃的气息扑面而来——那黑土松软如绒,比金子还贵。
边关的军营里,匠人们对着那几张“弩机改良图”如痴如醉,不眠不休地打造出了射程更远、穿透力更强的新式弩箭。
金属淬火的“嗤”声划破夜空,火星四溅,映亮他们专注的眼。
甚至,连大内深宫之中,都有几个负责管理库房的小太监,正偷偷用着楚云舒发明的“楚氏算术”,核对着繁杂的账目,那原本需要一天才能算完的账,如今半个时辰便已清晰明了。
他们抄写算术口诀的字迹,工整得如同经生抄经,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雨润土。
知识,正以最实际的方式,渗透进这个王朝的每一个毛孔。
这日黄昏,裴衍找到了楚云舒。
他神色复杂,递过来一枚温润的玉佩。
“这是我母亲的遗物。”
楚云栖接过,玉佩入手生温,正面阳刻着两个古拙的篆字:格物。
她翻过玉佩,在背面的一角,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印记,那是一个“墨”字。
裴衍凝视着那枚玉佩,仿佛透过它,看到了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的母亲。
他低语,像是在对自己说,又像是在告诉楚云舒:“原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