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手里拿着几根算筹,神情专注。
她便是工部尚书王延志的独女王若薇,原先对父亲口中“女子也懂工程”的楚云舒嗤之以鼻,今日随恩师赴京郊女学塾,恰好路过此地。
她不信邪,亲眼看着工匠们将石子、沙子和那种名为“水泥”的灰色粉末按比例混合,加水搅拌。
泥浆在铁锹下翻滚,发出沉闷的“哗啦”声,逐渐变得粘稠,泛起细密的气泡。
她默记三者粗略之量比,心中暗自推演:若以此法拌合,凝结之后当坚硬如石,远胜夯土。
再忆起《匠作篇》所述‘三材合一,气脉贯通’之理,顿觉豁然开朗——原来所谓奇技淫巧,实有至理存焉。
那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偏见与不屑轰然倒塌。
回到府中,她彻夜未眠,将那本被她视作奇技淫巧的《格物小识》翻来覆去地研读。
烛火摇曳,映得她眼底通红。
天亮时分,她提笔给父亲写下了一封信。
“……女儿亲见水泥路之神奇,其法度之严谨,堪比算学至理。若此术能早用十年,母亲当年自江南归京养病,何至于困于雨季泥途,在路上耽搁整整一月,以致药石罔效,油尽灯枯……”
王延志看到信时,勃然大怒,当场将信撕得粉碎,怒吼道:“胡言乱语!竟敢将你母亲的死归咎于国道!真是大逆不道!”
然而,到了深夜,书房的烛火依旧亮着。
他却悄悄叫来心腹幕僚,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去,想办法,把格物院的《水泥制法》……偷偷抄一份回来。”
风波并未平息。
裴衍的密报雪片般送入楚云舒手中:宿敌萧景桓已暗中指使江南、湖广数个州府,以各种名目拖延、克扣水泥所需石灰石、黏土等原料的供给,欲让她的水泥路试点因原料断绝而彻底失败。
楚云舒看完密报,绝美的脸上不见丝毫怒意,反而勾起一抹冷笑。
“他想断我粮草?那便让他看看,我如何就地生火。”
她立刻传令老铁,在城南一座废弃的旧窑厂,公开展示格物院最新的研究成果——“低温水泥法”。
这正是他们数月潜心试验所得的成果。
此前屡试不成,直到发现城中煤渣中的硅铝成分可在更低温度下激发活性,配合石灰石煅烧,竟能生成性能稳定的胶凝材料。
他们将煤渣与石灰石按新比例混合烧制,不仅成功制出水泥,成本竟比原先再降了三成!
消息传出,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商贾们彻底疯狂了。
成本更低,意味着路价更廉,利润更高!
楚云舒的棋,还远不止于此。
她又找到一个精明能干的年轻包工头,交给他一支新组建的工队和充足的低温水泥,只有一个任务:“去北境,为戍边大营修一条‘战备水泥道’,要快!”
半月之后,一匹八百里加急的快马自北境边关绝尘而来,冲入京城。
信使高举着一份边军主帅的亲笔信,直奔皇城。
信上没有多余的言辞,只有五个力透纸背的大字和一方鲜红的帅印——
“此路,通命脉!”
五个字,如惊雷般在朝堂之上炸响,所有攻讦之声,戛然而止。
真正的考验,来自天威。
一夜之间,暴雨如注,整个京畿地区一片汪洋。
雨点砸在屋顶、地面、树叶上,汇成震耳欲聋的轰鸣,如同天地倾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