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落在她肩头,织金暗纹隐隐闪动,宛如星火初燃。
她声音清亮而有力,穿透晨雾,传遍广场每一个角落:“今日,不审官,只审账!这十年来,嘉兴五府的每一笔税,每一粒粮,从谁家田里收上来,进了哪个仓库,又送往了何方,我们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她顿了顿,眼神陡然凌厉如刀:“谁敢在账目上说一句假话,就请台下这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他的脸看!”
万众瞩目下,孙瞎子开口了。
他干裂的嘴唇微启,声线平稳却不带温度:“景元二十三年,春,嘉兴府岁入正税白银一十二万两,其中,青田县李家村,上缴皇粮一千石,折银八百两,由县丞王四虎经手,入府库七百五十两……”
话音落,婢女十指翻飞,算珠撞击之声噼啪作响,如骤雨敲瓦。
片刻后,她高声禀报:“核对无误!差额五十两!”
“铛——!”
铜锣一声震耳,余音荡开,惊起屋檐下一群麻雀。
一声,代表十两。
人群先是沉默,有人皱眉,有人互视一眼,低声嘀咕:“才五十两?往年都是上百……”
第二轮开始。
“景元二十三年,夏,岁漕加派,征‘体恤银’三万两,其中,秀水乡赵家庄,全庄一百二十三户,共缴银一千两,由户房书吏张麻子入账,入府库八百两……”
婢女再报:“核对无-误!差额二百两!”
“铛!铛!铛!铛!铛……”
二十声连绵不绝的锣响,撕裂清晨的宁静。
那声音不再清越,反而变得刺耳,像冤魂的哀嚎,在每个人心头刮擦。
一位母亲抱着孩子蹲在地上,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孩子的襁褓上。
一个少年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那拄拐的老粮丁颤巍巍站直身躯,眼中燃起迟来二十年的怒火。
第三轮,孙瞎子语速不变,却报出一笔千两巨款:“景元二十五年冬,修河堤拨款五千两,实入库一千三百两,余三千七百两去向不明。”
婢女几乎哽咽:“核对无误……差额三千七百两!”
“铛!铛!铛——!”
百声锣响如狂风暴雨砸下,震得人心发麻。
人群中,一个老农猛地扑跪在地,嘶声力竭哭喊:“那就是我家卖女儿的钱啊!!”
一声悲鸣,如同点燃干草的火星。
“还我粮!”
“还我命!!”
压抑了十年的怒火,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数万人的吼声汇成毁天灭地的洪流,直冲云霄,震得府衙琉璃瓦簌簌发抖,尘灰簌簌落下。
林屿川府中的亲信眼看局势失控,拔刀欲冲散会场。
可刚至广场边缘,就被一层又一层自发围上的百姓堵住去路。
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红着眼,用身体挡在最前,声音沙哑却坚定:“你们敢动钦差大人一根汗毛,我们全村今天就跟你们拼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死个明白!”
高台上,楚云舒神色不变,对身旁凌雀微微颔首。
凌雀上前,举起一水泥密封的沉重铁匣,铁锤奋力砸下——“哐”地一声,碎屑飞溅。
里面赫然是十几封信件。
“此乃林屿川与前户部尚书杜远飞往来密信!”楚云栖声提三分,“信中内容,以特殊药水写就,肉眼不可见。”
话音落,石灰水泼洒其上。
淡黄字迹缓缓浮现,如鬼影游走纸上:“东风起于东南”、“春雨润南山”、“石沉水底而不显”……
不等众人疑惑,楚云舒看向孙瞎子:“孙先生,请吧。”
孙瞎子未点头,亦未翻信,只平静开口:“‘东风’,指漕运官船;‘春雨’,指盐税;‘南山石’,指修河拨款……”他将每一暗语对应账目、时间、数额,与方才亏空一一对照,分毫不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