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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与镇上其他人别无二致的青灰面庞,有气无力地答道:“夫人看上,五个铜板一只。”
“我瞧着你们这的陶器,光泽格外好,比京城的官窑也不差什么。”楚云舒话锋一转。
提到这个,男人叹了口气:“还不是靠官营银矿那边排出来的废水?以前都是白白流掉,不知哪个大人物想出的主意,说是‘废料不废’,让咱们窑场低价买来调釉。用那水调出来的釉,烧出的瓷器亮泽胜玉,成本还能省下一半不止。”
“上头的人还说了,变着法儿也能赚大钱,这是给咱们穷人的恩典。”旁边一个正在搬运陶坯的年轻窑工忍不住插嘴,脸上带着一种麻木的自得。
楚-云-舒-心-中-冷-笑-不-已-。
恩典?
这哪里是废物利用,这分明是把从矿石里提炼出的剧毒,通过一张张漂亮的饭碗,精准地转嫁到了大周千千万万百姓的肠胃里!
这条从银矿到窑场,再到餐桌的毒物链,环环相扣,其心可诛!
她不再多言,留下几枚碎银,转身离开。
当夜,春桃兄长的师父——那位曾在前章提及、一生钻研古法秘釉的京城老匠人——换上一身破旧短打,脸上抹了几道窑灰,成功混进福禄窑场,成了一名临时烧窑工。
他的任务,就是摸清这种毒釉的具体配比与最佳烧成温度。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晨雾未散,露珠挂在残破屋檐下,折射出惨白的光。
陶安镇最大的“福禄窑场”外,青田卫如神兵天降,瞬间封锁所有出口。
脚步踏地之声整齐划一,刀鞘撞击腰带的金属轻响,令人心悸。
窑场主张德福被这阵仗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出来,刚要开口叫嚷,便被凌雀一记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喉头滚动,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楚云舒缓步走入窑场,无视众人惊恐的目光,径直走到一排刚刚出窑、尚带着余温的碗碟前。
“取十只碗来。”她命令道。
学徒立刻上前,取了十只光洁亮丽的青花碗。
楚云舒又命人取来一坛老醋,酸香扑鼻,刺激得人眼角微酸。
“先做热震。”她冷冷道,“这些碗若日日盛放冷热交替之食,釉面早已微裂。我们今日代百姓走完这三个月的‘使用之路’。”
说罢,命人将碗反复在炭火上烘烤片刻,又投入冷水激冷。
碗体发出细微“噼啪”声,肉眼难察的龟裂纹已在釉面蔓延。
“再来泡醋。计时,三刻钟。”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一分一秒流逝。
窑工们交头接耳,不明所以。
张德福更是满头大汗,汗珠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脚边尘土中,洇开一圈深色痕迹。
三刻钟后,楚云舒取出一叠淡黄色的试纸条——格物院新研制出的铅汞检测试纸。
她将纸条一一浸入碗中的醋液里。
众目睽睽之下,那淡黄色的纸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成了一种刺目的血红色!
人群中发出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这……这是怎么回事?”有人颤声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