呛得人鼻腔发酸、眼泪直流。
“王大勺!”
“在!”炊事营的厨头王大勺一个激灵,从人群后挤了出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与油渍。
“把这个,分装到陶瓶里,每十人一班,发一壶。”楚云舒将那坛新蒸馏出的高浓度酒精递过去。
“传我将令,今后所有医官、火头军,处理伤口与食物前,必先用此物洗手、擦拭刀具!所有伤员换药,必先用此物清洗创口!违者,停粮三日!”
话音未落,她已将罐中清亮的液体倾倒而出,毫不留情地浇在阿铁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啊——!”少年发出的惨叫几乎要掀翻帐篷顶,身体剧烈地弓起,双腿肌肉痉挛跳动,若非被楚云舒死死按住,几乎要从木板床上弹起来。
那灼烧般的剧痛,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同身受,牙齿都在打颤,掌心渗出冷汗。
几个年轻的士兵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指节死死抠住帐篷支柱。
萨满古力的咒语声更急了,仿佛在召唤神罚。
楚云舒却面沉如水,眸光沉静如冻湖,不见波澜。
她用被酒精浸透的干净布条,一点点擦拭掉那些腐肉和脓血,动作精准而稳定,布料摩擦坏死组织时发出轻微“沙沙”声,仿佛在处理一件精密的仪器,而非一个活生生的人。
那一夜,格外漫长。
楚云舒没有离开,就守在阿铁的床边。
王大勺默默地送来了干净的布巾和一盆刚煮好的微温淡盐汤——“灶上没备凉水,只来得及煮了一盆淡盐汤,好歹干净些。”楚云舒便用浸过汤液的布巾,一遍遍为高烧不退的阿铁擦拭额头、脖颈与腋下,避开溃烂处,动作轻柔得如同抚婴。
布巾触肤微凉,带走一层层虚汗,留下淡淡的咸涩气息。
帐篷外的寒风呼啸了一夜,拍打着帆布,发出“啪啪”闷响。
站岗的哨兵换了一班又一班,却没人离开,他们只是远远地站着,沉默地看着那顶帐篷里透出的孤单灯火,在雪地上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晕。
黎明时分,阿铁的体温终于奇迹般地降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稳悠长,胸膛起伏规律,唇色渐复粉润。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帐篷缝隙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时,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无意识地唤了一声:“娘……”
随即,他猛地睁开眼,看到眼前那张清冷而疲惫的脸,瞳孔骤缩,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楚……楚将军?”
楚云舒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她端过旁边早已温着的米汤,什么也没说,就在那满是泥土的地上蹲下身,膝盖压进潮湿的泥泞,裤脚沾上褐斑。
她用木勺舀起一勺,轻轻吹了吹,热气氤氲上升,带着谷物蒸熟的清香,递到他嘴边。
一勺,又一勺。
没有高高在上的姿态,没有冠冕堂皇的言语。
一个被万军敬仰、算无遗策的统帅,此刻就蹲在泥地里,像一个最寻常的姐姐,喂着一个素不相识的少年兵喝汤。
指尖偶尔碰触到少年干裂的唇,温热的汤汁顺着嘴角滑落,滴在泥土上,发出极轻的“嗒”声。
帐外,那名站了一夜岗的老兵,默默地摘下了自己的头盔,对着帐篷的方向,深深地低下头,金属头盔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