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令一出,全场哗然。
王大勺急得满头大汗,一张憨厚的脸皱成了苦瓜,粗布衣领被汗水浸透,黏在脖颈上:“将军,这……这可使不得啊!伤兵营的弟兄们夜里还得换药、喂水,伸手不见五指,怎么照料?万一磕了碰了,不是雪上加霜吗?”他的嗓音发颤,指尖微微哆嗦,像是已经看见黑暗中翻倒的药碗和失血的伤口。
楚云舒仿佛早料到他有此一问,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递了过去。
那纸包触手微凉,带着一丝矿物特有的滑腻感。
王大勺打开一看,里面是些灰白色的粉末,在昏暗的光线下似乎泛着一丝微弱的幽光,如同夏夜草丛里飘动的萤火虫尾迹。
“此乃‘磷灰土’,取自南疆古洞深处,昔年匠人以萤虫汁液浸润其粉,故能存微光一时辰。”楚云舒淡淡解释道,“用水调和,涂抹在药瓶、水碗和医工的手背上。它自身不炽亮,仅照眼前一尺之地,却不足以让十步之外的敌人窥见分毫。记住,只照手,不照天。”
王大勺捧着那包粉末,只觉得重逾千斤。
他低头嗅了嗅,有一股淡淡的土腥混合腐叶的气息,却又奇异般地令人安心。
这闻所未闻的奇物,这匪夷所思的指令,让他对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钦差大人,生出一种近乎神只般的敬畏。
夜幕如一张巨大的黑布,蛮横地罩了下来。
风卷着碎雪拍打帐篷,发出沙沙的摩擦声,像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抓挠皮革。
亥时一到,随着军令传下,大晏军营里那星星点点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熄灭了。
最后一簇篝火被湿泥掩埋时,发出“嗤”的一声哀鸣,腾起一股白烟,随即消散于寒风之中。
整个营地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死寂吞噬,仿佛一座巨大的坟墓。
风在黑暗中呼啸,卷起地上的碎雪,发出鬼哭般的呜咽。
士兵们蜷缩在冰冷的帐篷里,毛毯裹得严实,鼻息凝成白霜附在胡须上。
他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生怕惊扰了这片诡异的宁静。
恐慌和不安在黑暗中迅速发酵,窃窃私语如潮水般涌起,夹杂着牙齿打颤的咯咯声。
“这是要干什么?连个灯都不点,是要把咱们活活冻死吗?”
“嘘!小声点!听说是将军的命令,要防着北狄的探子。”
“防探子也不用这样吧?跟瞎子有什么区别?要是北狄人摸进来,咱们连刀在哪都找不到!”
就在人心惶惶之际,营地西侧的山脊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声!
“咻——咻咻——”
是箭啸!破空之声划破长夜,带着死亡的哨音。
刹那间,数十支羽箭裹挟着风雪,恶狠狠地扎入营中!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和混乱并未发生。
箭矢只发出一连串“噗噗”的闷响,像是射进了棉花堆里。
有的插入积雪,只留下一根颤动的尾羽;有的钉入空帐木柱,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哨塔之上,传令女童小铃趴在用黑布遮蔽的了望口,怀里抱着一块涂抹了磷灰土的木板。
那微弱绿光映在她脸上,勾勒出稚嫩却专注的轮廓。
每当下一支敌箭落下,她便凭借惊人的听力辨别方位——左前方“噗”一声钝响,右后方“咔”地折断枝条——随即用炭笔在木板上迅速画下一个小小的叉。
黑暗,反而成了她耳朵最好的朋友。
很快,一张敌军箭矢落点的分布图,就在她手中清晰成型。
中军帐内,同样没有一丝光亮。
楚云舒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营地的模型被她用磷灰土勾勒出大致轮廓,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宛如星河流转于微型大地。
冷风从缝隙钻入,吹得她鬓角一缕黑发轻轻拂动。
小铃送来分布图,楚云舒只扫了一眼,指尖便在沙盘上轻轻划过,触感粗糙的木纹与微凉的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