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讯赶来的地方官员和士绅们聚在不远处,准备看她的笑话。
脚步窸窣,私语如蝇。
“看到了吗?妇人之见!连石料好坏都分不清!”
“呵呵,等着吧,等她用这沙子和泥,第一根桥桩都立不起来!”
就在众人幸灾乐祸的议论声中,楚云舒却命人架起两口大锅,当着所有人的面,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公开课”。
柴火爆燃噼啪作响,锅底受热发出嗡鸣。
她取来两份砂浆,一份是传统的石灰与黄土混合,另一份,则是她命人将一种特殊的青色矿石碾碎后,与黏土、铁粉按照精确比例混合,再加入那些被动了手脚的沙石。
“今日第一课,材料学。”她清冷的声音盖过了风声和水声,“传统工艺,遇沙则废。但知识,能变废为宝。”
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两份砂浆被分别塑造成形,而后,楚云舒亲自舀起两瓢黄河水,猛地泼了上去!
“嗤——”
蒸汽腾起,白烟缭绕,伴随着刺鼻的碱味扩散开来。
那份传统的石灰砂浆,在水的冲击下,瞬间崩裂,化为一滩烂泥,缓缓滑落锅底。
而楚云舒亲手调配的那份,不仅没有溃散,反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固,表面升起丝丝热气,质地由软转硬,敲击之声清越如磬。
片刻之后,已变得坚如磐石!
一名亲卫奉命上前,用铁锤猛砸,竟只砸出几点白印!
全场死寂!
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官员士绅,脸上的嘲讽僵在嘴角,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
有人下意识后退半步,踩进泥坑也浑然不觉。
“诸位看见了?”楚云舒的目光淡淡扫过他们,目光如刃,“不是我在挑战规矩,是真相,推不开你们蒙昧的门。”
言罢,她转身,对早已待命的亲卫下令:“去把工部王郎中的侄子和那个管事‘请’过来,让他们亲手把剩下的沙子都掺进水泥里。告诉他们,本侯给他们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为灾民造出最坚固的石料。”
这一手,比当场杀人还要诛心!
从此,再无人敢在明面上质疑。
而楚云舒口中的“水泥”,则成了这片土地上最神奇的传说。
建桥的三个月里,黄河岸边成了一座巨大的露天学堂。
白天,学员们在楚云舒和格物院教习的指导下,测量、计算、浇筑、拼接。
烈日灼晒之下,汗水浸透粗布衣衫,工具磨破手掌,血痕与泥灰混在一起;夜晚,楚云舒便点起明亮的楚灯,在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授课。
灯火摇曳映照着一张张专注的脸庞,虫鸣伴着讲解声起伏。
从杠杆原理到浮力定律,从三角稳定结构到材料应力分析。
她将复杂的现代科学,拆解成一个个通俗易懂的实例。
消息不胫而走。
起初只是附近的灾民,后来竟有数千上万的百姓从四面八方赶来,只为旁听这前所未闻的“活学问”。
人群挤在棚外,踮脚倾听,有人默默记下公式刻在木片上。
一个从山上跟来看热闹的牧羊女,听懂了“三角稳定原理”,回家后用几根木棍,就将自家摇摇欲坠的羊圈加固得稳如泰山。
一个眼盲的少年,靠着触摸格物院带来的齿轮模型,竟无师自通,用废旧木料造出了一只能自己行走的木驴,大大减轻了运送土石的负担。
知识不再是圣贤书里高高在上的文字,它变成了能加固羊圈的木棍,能自己走路的木驴,能救命的桥梁。
裴衍适时地将这些事例汇总成册,呈递御前,并附上奏疏:“今有实务之才于乡野涌现,其智不输饱学之士。臣请问陛下,科举只考诗词歌赋,定国安邦之策不论,利国便民之术不问,是否已成禁锢天下英才之弊?”
皇帝看着奏报上那个会走路的木驴图样,久久沉默。
指尖摩挲着图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