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惊惧、后怕,以及一种近乎崩溃的难以置信。
先前所有的固执和愤怒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现实狠狠扇了一耳光的懵然和羞愧。
他忽然想起自己几分钟前冲岑云吼出的那些话——
“意外?!哪有那么多意外!”
“耽误的进度和损失你负责吗?!”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回他自己心里。
嘴唇哆嗦了半天,肌肉僵硬得不听使唤,李烈刚才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干涩得几乎破裂的声音。
通过还紧紧抓在手里的喇叭传开,响彻在死寂过后又骤然喧闹的片场上空:
“停…停了!都听岑老师的!赶紧都停了!不拍了!今晚都不拍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立刻!清场!疏散所有人!灯光组!场务!快!全面检查!所有设备!所有线路!所有的!给我彻彻底底地检查!快!!!”
他的命令声中再也没有了之前的专横和不容置疑,只剩下恐慌和急于补救的仓皇。
再也没有人提出任何异议。
唯有急促的脚步声和嘈杂的指令声响起,伴随着人们心有余悸的喘息低语。
*
在剧组一片混乱的时候,邓广翡那边睡得正香。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帘缝隙漏进一线月光,勾勒出卧室轮廓。
他侧身蜷缩,呼吸平稳,只是时不时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喉间溢出模糊的呓语,像是陷入了挣脱不出的梦魇。
离他床头不足半尺的胡桃木柜子上,静静立着那个他睡前刻意取下来的木雕。
木质身躯在昏暗中泛着陈旧油润的光,那双雕刻出的眼睛却红得发黑,深处幽幽闪烁着一星半点难以捕捉的诡光,如同活物般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床上备受煎熬的人。
邓广翡在做梦,一个无比真实、细节纤毫毕现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梦。
可他完全没意识到。
……
周遭的一切感知都鲜明得可怕。
邓广翡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影视城外景地,雁横山影视基地三号荒山区。
时值深秋,荒山野岭间草木凋零。
远处导演钱伟明正拿着一个老旧的黑色扩音器,极其不耐烦地冲他使劲招手,粗哑的嗓音被扩音器放大甚至有些失真。
“邓广翡!磨蹭什么!快过来上威亚!这场戏赶日落!全组就等你一个!你的时间是时间,全组几十号人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吗?!”
那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焦灼感,穿透越来越冷的山风,钻进他的耳膜。
不对劲!
邓广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强烈到近乎本能的不安感像冰冷的藤蔓,迅速缠绕攥紧了他的五脏六腑,让他几乎想要立刻转身逃跑。
他环顾四周。
工作人员都在,灯光、摄像、场务…他们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沉默着,没有一个人说话。
但那些眼神里却透着一种无声而急切的催促,甚至隐含责怪,形成一股庞大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肩膀上,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这些平日里有说有笑、一起蹲在路边吃盒饭的同事,此刻面容却有些模糊不清。
像是隔着一层摇晃的水波或浓稠的雾气,只有他们望过来的视线,清晰得烙人。
不知何时,灰白湿冷的雾气从四面八方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
如同活物般贴着地皮蠕动,迅速吞噬着周围的灌木、怪石和远处搭建的简陋布景。
它们湿漉漉地缠绕上他的脚踝、手臂,带着阴冷的寒意,甚至试图钻入他的衣领。
一股浓重得令人作呕的泥土腥气和腐烂植物的味道霸道地侵占了邓广翡的呼吸。
导演的声音在雾中变得异常粘稠、扭曲,被拉长了音调,一遍遍在他耳边重复、回荡。
“过来…上威亚…过来…快过来…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