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崖山行宫的断壁残垣染作一片铁锈沉金之色。
陈潜、楚飞、苏韵三人踏着碎瓦残砾,于萧瑟中穿行。
海风卷着咸苦湿重的潮气,长驱灌入这倾颓的行宫,檐角几只幸存的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断断续续、清越又孤寂的鸣响,恍若十年前那震天动地的战鼓,悠悠回荡至今。
十年海风剥蚀,如巨兽舔舐,朱漆殿柱早已斑驳如生铁,殿顶飞檐上琉璃瑞龙的头颅早不知所踪,只剩精钢所铸的龙爪,兀自扭曲向上,牢牢紧扣着朽木,仿佛仍在向着苍天不甘地嘶吼。
“十年了,连这海风,都带着血锈的气息。”
陈潜轻抚廊柱上一道深嵌的箭痕,指尖拂过深深楔入木中的半截镞尖,铜铁与朽木摩擦,迸出细碎暗红的火星。
苏韵莲步一顿,俯身凝视满地狼藉的碎瓷。
她纤指拈起一片较大残片,胎质细腻,上绘半枝折断的画戟纹路,釉色剥落处,赫然露出底下暗刻的楷体小字——“宋”。
正是当年大宋水师战舰上特有的标识!
行至昔日金銮所在的主殿,陈潜骤然止步,身形微僵。
“看那香案!”
苏韵柔声低唤,素手遥指。三丈外的丹墀之上,三炷未尽之香斜斜插在石缝里,香灰犹温,散落其旁的是半幅褪色素绢,上有朱砂写就的“陆丞相千古”五个殷红大字,虽被雨水洇得模糊,那悲怆之气却扑面而来。
陈潜喉头滚动,一股酸楚直冲眼底。
幼时在华岩寺中,师父低沉如钟的声音讲述崖山旧事的情景宛在眼前——丞相陆秀夫背负幼帝,自蹈万顷碧波;
其时,他父亲陈光正身先士卒,率着“镇海号”死战元军铁鹞舰队!
丹墀石面尘埃覆盖,却明晃晃摆着三块粗粮炊饼,三只粗瓷海碗,碗中残酒未凝,余烟袅袅,竟在积灰的供台表面烫出三个簇新刺目的香印!
“有人来祭!”
苏韵低喝,玉手已按在腰间短刀吞口之上,锐利目光如鹰隼扫过殿角最幽深的阴影——那里赫然印着两枚靴痕!
那靴底纹路清晰,赫然是刻着莲花的薄底快靴,绝非此间渔民之物。
陈潜袍袖微振,右膝点地,左臂撑着摇摇欲坠的祭坛,手中青霜剑乌木剑鞘与石面相触,发出一声清越如龙吟的长鸣。
“大宋诸位忠烈英灵在上,孩儿陈潜,携友楚飞、苏韵,前来拜谒。”
他声沉如铁,指尖拂过石台上早已模糊的蟠龙纹,宛如触碰到父亲甲胄上凝结变硬的血痂,“陆丞相,当年您与众豪杰在此殿上高唱《满江红》,悲歌激烈……今日潜儿只能在这断垣残壁之下,向诸公叩首了。”
言罢,重重一叩。
楚飞、苏韵如臂指使,分立左右,并肩而跪,亦庄重叩首。
海风呜咽着掠过殿角铜铃,叮咚声里裹挟着远处大海拍岸的沉郁呜咽,如泣如诉。
陈潜指尖忽凝,察觉青石板上几处深褐印记,耳中骤然捕捉到一丝异响——非风非浪,乃有人踏碎殿外琉璃瓦之声!
虽轻如狸猫踏雪,但在这死寂残宫,却敲在他心头!
掌心轻按剑柄机簧,劲力暗运,他压低声线如蚊蚋,却字字清晰传入楚飞、苏韵耳中:“大哥,苏姑娘,随我移向左殿回廊,切莫回顾!”
三人倏然起身,陈潜左足看似无意踢翻脚前半块断砖。
砖石碰撞迸起几点火星的刹那,他眼角寒光疾掠,已将西首廊柱后灰影一闪而没的景象印入眼底!
三人身形齐动,如轻烟拂柳,悄无声息滑入左侧偏殿。
此殿更为狼藉,唯有一块乌木金漆的匾额兀自高悬——上书“尽忠报国”四字苍劲大字,只是那“国”字右下角缺了一块,光秃秃地透着凄怆,仿佛是被快刀削去!
“父亲若在此处……”
陈潜凝视断裂神像手中紧握的半截铁剑,喉头梗塞,“定当笑言:‘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