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冬,朔风渐紧。
陈潜、鹿呦与阿篱三人辞别净玄师太,离了百花禅寺这座世外清修之所,踏上了前往海阳县、拜会法空大师的归程。
一路向北,越近沿海,那蒙元铁蹄践踏下的疮痍便愈发触目惊心。
官道之上,尘土飞扬中,时常可见一队队蒙元骑兵呼啸而过,皮鞭抽打空气发出刺耳的爆响,驱赶着衣衫褴褛的百姓像驱赶牲口。
强征的粮车吱呀作响,压过冻硬的泥泞,车轮旁跌跌撞撞的老弱妇孺,哭声与呵斥声混杂,一片凄惶。
鹿呦秀眉紧蹙,水蓝色的衣袂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她看到路旁田中,一老农因交不出足额的新粮,被一玄冰卫一脚踹倒,那汉子手中皮鞭带着倒刺,狞笑着就要抽下。
“老人家!”鹿呦下意识低呼一声,脚步微动,医者的仁心让她几乎按捺不住。
一只沉稳有力的手轻轻按在她臂上,是陈潜。
他身着半旧的藏青直裰,面容沉静,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寒潭般倒映着这世间的苦难与不公。
他微微摇头,目光扫过那玄冰卫腰间的玄冰令牌,又瞥了一眼远处了望塔上巡弋的元军弓弩。
“暂且忍耐。”
陈潜的声音低沉,只有鹿呦能感受到他指尖传递的微微力道,“前路尚远,莫要打草惊蛇,徒增无辜死伤。”
他深知,此刻出手,救得一人,恐害一村。
阿篱静静地跟在两人身侧,靛蓝头巾包裹着小脸,清冷的容颜上看不出太多波澜,唯有那双澄澈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刀锋般的寒芒。
她腰间悬着的鸳鸯双刀,刀鞘古朴,似乎感应到主人心绪,竟也无声地嗡鸣了一下,随即被她用微凉的手指轻轻按住刀柄,归于沉寂。
她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搭在腰间那个篾纹药囊上,不知是在安放蛊虫,还是备好毒药。
日落时分,寒风愈发凛冽如刀。
三人抵达海阳县外百里的一处小村落,名为封欢村。
村名虽带“欢”字,却只见一派萧索愁苦。
低矮的泥墙茅舍在暮色中瑟缩,几缕炊烟也有气无力。
村口一棵老槐树,枝丫光秃,被寒风刮得呜呜作响,似在悲咽。
村中唯一的“封欢客栈”,也不过是两间略大的土屋相连,门前挂着一面破旧的、几乎辨不清字迹的酒幡。
店内光线昏暗,几张油腻的木桌板凳散乱摆放,唯有一盆炭火在墙角燃着,勉强驱散些许寒气。
掌柜是个枯瘦老汉,眼神浑浊,带着浓重的惊惶。
“三…三位客官,住店?”老汉佝偻着腰,声音带着颤音。
“嗯,两间干净客房,再备些热汤饭食。”
陈潜声音平静,递过一块碎银。
老汉慌忙接过,连声称是,唤来一个同样面黄肌瘦的伙计张罗。
三人拣了角落一张桌子坐下。
炭火的微光跳跃在陈潜微霜的两鬓上,他沉默地望着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仿佛在丈量着离华岩寺的距离,也似在压制胸中翻腾的怒火。
这一路所见所闻,尽是蒙元官兵及爪牙玄冰卫仗势欺人、鱼肉百姓的场景,每一幕都如烧红的烙铁,烫在他心头。
“潜哥,喝口热汤暖暖身子。”
鹿呦将一碗热气腾腾、却没什么油水的杂菜汤轻轻推到陈潜面前,水眸中满是关切。
陈潜点点头,端起粗陶碗啜饮一口。
汤水微温,却驱不散心头的寒意。
阿篱则小口吃着糙米饭,目光警惕地扫过店内。
角落里坐着几个身着玄冰卫制式靛蓝袍服的汉子,正旁若无人地划拳喝酒,桌上杯盘狼藉,污言秽语不断。
他们腰间的弯刀搁在桌上,刀鞘泛着不祥的暗光。
其中一人眼神猥琐,直勾勾盯着鹿呦清丽的侧脸。
店伙计低着头,战战兢兢为他们添酒,一个不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