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的寒食节,早已是热浪袭人。
梧州府城西郊一处荒僻村落,破败不堪。几户稀疏草棚茅舍,残篱断垣,几只瘦骨伶仃的母鸡在泥泞污水中刨食。
空气里弥漫着牲口臊气与草木腐烂的浊味。
“吁——”一声干涩短促的喝止,那辆半朽的木轮骡车“吱嘎嘎”呻吟着,在村口一株虬枝盘错、挂满寄生藤蔓的大榕树下停稳。车辕震动,木屑簌簌落下。
贺兰雪——此时仍是那副枯槁佝偻的老农妇模样,脸上人皮面具的褶皱在薄暮中更显深刻。
她利落地跳下车,随手将破烂的草帽扣在骡子木然的头顶,回身便去扯车厢里的阿篱。
阿篱被强封了“气海”、“膻中”几处要穴,真气滞涩难行,兼之一路颠簸蜷曲,手足筋骨酸软麻木。
虽强行运转那缕拈花禅功暖意护持心脉,奈何周身大穴受制,暖流如小溪撞上石壁,难以顺畅冲开淤塞。
贺兰雪凝脂般的手掌力道却奇大,不由分说便将她拽落车下!
“唔!”
阿篱一个趔趄,脚下是松滑的烂泥,靛蓝头巾下的小脸因猝不及防的牵扯而微微皱紧。
她抬眼四顾,荒村死寂,只有远处草棚里传来几声老妪压抑的咳嗽,和着蚊虫嗡嗡声,更显凄惶。
空气中热浪翻滚,混合着牛粪与发酵垃圾的气味,闷得人几欲窒息。
“磨蹭什么!跟上!” 贺兰雪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喑哑老态,短促而低沉。
她拖着阿篱,如同拖拽一件没有生命的包裹,深一脚浅一脚地踩过泥泞不堪的村路,径直奔向后山一条被荒草半掩的陡峭小径。
那径上湿滑的青苔,在暮色下泛着幽光,石阶嶙峋,异常难行。
通往龙母山的古道本在东面,平坦宽直,香客云集。贺兰雪却偏偏带着阿篱,沿着这连村中樵夫也罕至的荒径攀援而上。
林木愈发浓密阴森,奇形怪状的瘴气在林间低洼处聚成稀薄的五彩雾团。
巨大的榕树根系裸露如虬龙乱舞,狰狞可怖。蛇虫嘶鸣声在灌丛深处此起彼伏,湿热的空气粘稠得如同浆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沉重的肺叶。
阿篱靛蓝的布衣早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单薄的身体上。她紧抿着唇,强忍着攀爬的疲累。
贺兰雪看似佝偻枯瘦,足下却轻捷异常,每每在阿篱力竭打滑的瞬间,那只冰冷有力的手便猛地将她提住拖上,不给她半分喘息或跌落的机会。
那双隐在老妇面具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时刻扫视着周遭环境,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到了。”不知攀爬了多久,翻过一道被山洪冲塌的隘口,前方豁然开朗。
暮色沉沉中,一座恢弘古朴的寺庙巍然屹立于峰顶。正是香火鼎盛的龙母庙。
层层叠叠的飞檐斗拱在最后的天光中勾勒出雄伟的剪影,宏大的晚课诵经声混着悠远的钟磬余音,在深谷间回荡。
山门前巨大的石香炉中烟火缭绕,浓郁的檀香随风飘散,驱散着山林中的湿瘴腐气。
贺兰雪并未从正门而入。她挟着阿篱,熟稔地绕到庙墙外一处极为隐秘的后角门。
这里幽暗冷僻,墙角荒草疯长,青苔厚积。只听她手指在门框某处轻轻叩击了几下,三长两短,细微而清晰。
片刻,角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眼神浑浊的中年僧人面孔。
那僧人目光在贺兰雪易容后的脸上只一瞥,又飞快扫过她手中几乎被拖着的阿篱,便如死人般侧身让开,一语未发。
贺兰雪迅速拽着阿篱闪身而入,角门旋即无声关闭。
门内是一段极为狭长的甬道,两侧皆是寺庙高墙,空气窒闷,唯有前方远处漏下几点微弱的灯笼光影。
贺兰雪对这里显然了如指掌,甚至无需灯火,便在黑暗中精准前行。
阿篱只觉如同被投入一个与世隔绝的石瓮,只有两人的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