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浦东嘉里大酒店三楼宴会厅,水晶吊灯的光砸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上,空气里弥漫着古龙水、雪茄和一种无声的角力。这里正在进行一场特殊的拍卖——中超球星卡专场。拍卖师字正腔圆的语调在麦克风里嗡嗡作响:
“…下一件拍品,编号001,2004赛季中超元年,深圳健力宝队,杨晨,落场签名球星卡,限量唯一。起拍价,人民币五万元。”
台下轻微骚动。举牌此起彼伏,像平静湖面下暗涌的漩涡。
“六万!”
“八万!”
“十二万!”
“十五万!十五万第一次…”
“十八万!”
槌声落下,清脆得有些刺耳。一位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服、腕表价值不菲的中年男人微微颔首,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密封卡盒。他没有打开,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亚克力封装壳冰冷的表面,便将其收进随身的鳄鱼皮手包。周围投来的目光复杂,羡慕、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妒意。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拍下的不是一张承载着无数人青春记忆的纸片,而是一份寻常的股权文件。
角落里,一个穿着洗得发白旧夹克、头发花白的男人死死攥着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他叫老赵,是杨晨当年在深圳队的替补门将。他怀里也揣着一张卡,印着他自己模糊的身影和名字,编号很靠后。刚才在预展区,一个卡贩子瞥了一眼,撇撇嘴:“老哥,你这张?顶多…值碗面钱。” 那轻飘飘的语气,像根针扎进他心里。他看着聚光灯下那张属于昔日队友、如今价值十八万的纸片,喉咙里堵着什么东西,又酸又涩。当年扑救脱手,被杨晨拍着肩膀安慰的画面,此刻成了最尖锐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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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北京东三环一家装潢低调却昂贵的球星卡实体店里,冷气开得很足。老板吴强,人称“强哥”,正对着手机唾沫横飞:
“…对!就盯紧那几个国脚新秀!特别是U23的!只要他们这场进个球或者助攻,立刻给我扫货!对,平台上他们新秀年的卡,有多少扫多少!别管溢价!…什么?你说他可能踢不出来?废话!踢不出来卡才跌!但在他‘有可能’踢出来这段时间,这泡沫就够我们吃饱喝足了!”
他挂了电话,转头对店里唯一的小伙计吩咐:“小张,把柜子里那几张张玉宁、韦世豪早年那些‘潜力股’时期的卡,标价上调30%。风口,懂吗?现在媒体又在炒‘黄金一代’了。”
小伙计应着,小心翼翼地从恒温恒湿的展示柜里取出几张卡。卡面上,年轻的面孔意气风发。吴强叼着雪茄,眯着眼看着玻璃门外步履匆匆的行人,嘴角挂着一丝精明而冷漠的笑意。这个市场,在他眼里,与股市、期货并无本质区别。球星卡,不过是另一种包装精美的金融衍生品,收割的是情怀,更是贪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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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海拍卖场一千多公里外的武汉同济医院住院部,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杨晨的母亲躺在病床上,瘦得脱了形。肺癌晚期的阴影笼罩着她,也笼罩着整个家庭。
杨晨的弟弟杨光,一个同样被生活磨砺得有些沧桑的中年汉子,蹲在楼梯间闷头抽烟。烟灰簌簌落在肮脏的水泥地上。手机屏幕亮着,是拍卖行发来的电子成交确认函,金额栏那个“180,000.00”异常刺眼。
“哥…钱到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对着电话那头说,“妈的靶向药…这个月的,够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只传来一声沉重的叹息,像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杨光掐灭烟头,用布满老茧的手抹了把脸。那张承载着哥哥职业生涯荣光的001号卡,此刻在他心里,沉甸甸的,压得他喘不过气,却又成了母亲活下去的唯一稻草。荣光被标上了价码,换成了冰冷的药瓶和账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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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上海老弄堂深处,一个不到十平米的小房间里,堆满了成箱的卡片。这里是“小胖”李伟的“工作室”,也是他的家。他正埋首在一堆刚收来的散卡里,戴着白手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