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世界。
赫尔墨斯行走在完美的城市“和谐之都”中。
脚下的街道光洁如镜,倒映着头顶永恒温煦的阳光。街道两旁,建筑物的线条流畅而柔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棱角。
空气里飘着一种复合型的花香,甜而不腻,恰到好处。背景中流淌着轻柔的音乐,旋律永远平缓,绝无半点高低起伏。
一切都完美得让人想吐。
一个男人迎面走来,看见赫尔墨斯,脸上立刻绽开一个标准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精准到毫米。他微微颔首,动作和他身后路过的每一个人,都如出一辙。
赫尔墨斯面无表情地回以一个同样的微笑,嘴角的肌肉却在抗议。
一种温吞、安逸的感觉,正无孔不入地侵蚀他的神躯。不是攻击,更像是麻醉。这方天地在用一种温柔到残忍的方式,试图将他体内属于奥林匹斯神只的桀骜与迅捷,彻底抹平,同化成此地千篇一律的“幸福”。
“该死的感觉。”赫尔墨斯在心底骂了一句。
他现在有点后悔了,保费报少了。跟陈晨那个扒皮老板,就该按秒收费。
他牢记着陈晨的警告,将所有神力波动都死死压制在体内,伪装成一个普通的“幸福”居民。他的步伐刻意放缓,每一步都踩在背景音乐那慢悠悠的节拍上,这种感觉让他几乎抓狂。
他可是赫尔墨斯!是神王信使,是驰骋于天地间的风!现在却要像个退休老头一样在街上散步!
他悄悄摸了摸怀里的“快递盒”。
那里面,阿瑞斯的神力碎片正散发着灼热的暴虐;阿佛洛狄忒的发丝则撩拨着最原始的占有欲;《兰亭集序》的拓本,更是沉淀着千年不散的幽怨与怅然。
最要命的,是那根猴毛。
即便隔着层层神力封印,赫尔墨斯都能感到一缕纯粹的、不讲道理的、想要把天捅个窟窿的火气,正蠢蠢欲动。
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一分神,这根毛就能把这“和谐之都”直接掀了。
这些混乱、真实、充满缺陷的情感源头,与这个“完美”世界格格不入。它们就像一捧滚油,而赫尔墨斯要做的,就是把它们浇在下面那锅烧得正旺的“幸福”温水里。
终于,他走到了目的地——城市中央广场。
广场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喷泉,喷涌出的不是水,而是一种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名为“喜悦”的液体能量。居民们最喜欢聚集在这里,分享彼此的“快乐”。
赫尔墨斯的目标,是一位名叫“至美”的女性。她是这个世界最杰出的艺术家,她的雕塑和画作,被认为是“完美”的代名词。
此刻,她正微笑着,为一群孩子讲述着“合一”的教义。
赫尔墨斯悄无声息地靠近,就像一阵微风拂过。他伸出手指,看似无意地碰了一下喷泉的边缘。
一滴来自狄俄尼索斯的烈酒,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喜悦”的泉水之中。
那滴酒,蕴含着最原始的、未经压抑的激情与狂野。它就像一滴墨水,滴入了纯净的白颜料中。
起初,毫无变化。
但很快,正在聆听教义的一个孩子,突然打了个哈欠,脸上露出了一丝“无聊”的神情。
这是这个世界,第一次出现“幸福”之外的表情。
讲述者“至美”愣了一下,她完美的逻辑无法理解这个表情的含义。
紧接着,另一个孩子,开始对旁边伙伴手里的光球玩具,产生了“想要”的念头。这念头很微弱,但它确实是“欲望”的萌芽。
喷泉周围的气氛,出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的紊乱。
赫尔墨斯没有停留,他转身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地点。
城西的“逻辑殿堂”,是所有科学家和思想家工作的地方。他们在这里,以绝对的理性,规划着这个世界的一切,确保所有事物都处于“最优解”。
赫尔墨斯的目标,是首席逻辑师“真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