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六耳猕猴。”
灰衣僧人停下脚步，那双仿佛看透了世间万般因果的浑浊眼睛微微抬起，嘴角扯动，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真君，别来无恙。”
传说，他不是早就在西游之末被孙悟空一棒打死了吗？
“真君，别来无恙。”
六耳猕猴双手合十，对着杨戬微微一拜。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两块砂纸在摩擦。
“你还活着。”杨戬冷冷地说道。三尖两刃刀已经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对于这种本该“死去”的存在，他本能地保持着最高的警惕。
“死？生？”六耳猕猴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在你我这等存在看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我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听’着这个宇宙罢了。”
他没有理会杨戬的敌意，自顾自地说道：
“我听到了一个新的‘秩序’正在诞生。”
“我听到了一把名为‘霜之哀伤’的利刃，发出了它的第一声低语。”
“所以我来找你。”
“找我做什么？”杨戬没有放松警惕。
“我来问你一件事。”六耳猕猴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仿佛能看穿未来，“你和那个‘程序员’做了交易。”
“你以为他是在‘杀毒’。”
“可你有没有‘听’到他那个‘杀毒软件’最终升级版的‘歌声’？”
“歌声？”杨戬皱起了眉头。
“对，歌声。”六耳猕猴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神情，“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无数个可能的未来。”
“在其中一个未来里，‘裁决者’成功了。他清除了宇宙中所有的‘锈’，每一个角落都一尘不染。”
“整个宇宙变得像一块最纯净、最完美的水晶。绝对的安静，绝对的‘干净’。”
“没有任何杂音。没有任何‘错误’。”
“也没有任何生命。”
六耳猕猴看着杨戬，沙哑地说道：
“那是一个完美的坟墓。”
“一个由绝对‘秩序’和绝对‘逻辑’构成的永恒的墓碑。”
“杨戬，你这个‘清道夫’，想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干干净净’的世界吗？”
六耳猕猴的这番话，像一根无形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杨戬的道心深处。
他一直以为自己和陈晨目标是一致的。
都是为了拯救这个病入膏肓的宇宙。
他也认同陈晨那“刮骨疗毒”的手段。
可是，他从未想过。
如果“毒”刮干净了。
那个“病人”也死了呢？
一种比死亡更可怕的“活着”？
杨戬想起了地藏王菩萨的警告。
“你所造之物，若是在吞噬‘沉疴’之后，自己也变成了新的‘沉疴’，又该如何收场？”
地藏王担心的是，“裁决者”会失控，变成新的‘宇宙癌症’。
而六耳猕猴带来的，是一个更恐怖的警告。
他担心的不是“裁决者”会失败。
而是他会太“成功”！
杨戬看着眼前的六耳猕猴，第一次感觉自己那坚如磐石的信念出现了一丝动摇。
他这个自诩为宇宙“清道夫”的存在。
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锈”真的是必须被彻底清除的“垃圾”吗？
还是说，它就像凡人生老病死的“病”一样。
虽然痛苦。
但本身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一个没有衰老和死亡的世界，真的还能被称之为“活着”吗？
这个他从未思考过的问题，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的意志拖入了无尽的迷茫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