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谢清瑶轻柔的叙述声,和纸张翻动的细微声响。
阳光缓慢地移动着,将母子两人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拉得很长。
乔军拿起一枚略显陈旧的“优秀射手”徽章,放在掌心。
金属冰凉的触感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灼热。
“他......”乔军顿了顿,似乎需要积攒一些勇气,才能问出下一个问题,“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谢清瑶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种被岁月沉淀后的巨大哀伤,却又奇异地透着力量:
“他没给咱们老乔家丢人,没给他这身军装丢人。”
她的眼泪无声地滑落,但她没有擦拭,只是看着儿子,眼神里有痛楚,更有一种近乎骄傲的刚强:
“你爸爸他......从穿上军装的那天起,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他只是......只是没想到,会没能亲眼看着你出生......没能亲手抱抱你......”
乔军低下头,用力攥紧了那枚徽章,坚硬的边角硌得他掌心生疼,但这疼痛却奇异地让他更加清醒。
他能感受到那份沉甸甸的、未曾谋面却磅礴如山的父爱,也能感受到那份随之而来的、同样沉重的责任和......继承。
“妈,”他抬起头,眼神里之前的迷茫,和混乱似乎被涤清了不少,多了一些沉静的东西,“您再多跟我说说他的事......什么都行......我想听。”
谢清瑶含泪笑着,连连点头:“好,好,妈都说给你听......”
她又从箱子里翻出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一个磨掉了漆的军用水壶,一本边角卷起的《步兵战术手册》,甚至还有几颗保存完好的、已经不再锃亮的子弹壳。
“这个水壶,他走到哪儿都带着,说是我给他买的,舍不得换......”
“这本书,他不知翻了多少遍,上面全是他的笔记......”
“这几颗子弹壳,是他第一次实弹射击后偷偷留下的,说是要留给以后的儿子当纪念......”
每一个小物件背后,都连着一个简短却鲜活的故事。
乔军认真地听着,仿佛正在一点一点地,将父亲破碎的人生拼图,重新拼凑完整。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将整个房间,渲染得格外温暖而静谧。
茶几上的“回忆”在光影中仿佛被赋予了新的生命。
谢清瑶终于有些累了,声音也带上了些许沙哑。
她看着儿子依旧专注的侧脸,心疼又欣慰:
“好了,儿子,今天就说这么多吧。这些天妈慢慢都讲给你听,这些东西,以后都是你的。”
乔军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流连在那枚一等功勋章上。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将其拿起。
金色的勋章,在夕阳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仿佛凝聚了那个年轻生命所有的光辉与重量。
就在他的指尖,触摸到那冰凉金属的瞬间。
他的脑海里毫无预兆地、极其清晰地闪过一个极其短暂的画面:
一双充满惊恐和绝望的、女人的眼睛!
那画面快得像一道闪电,稍纵即逝,却无比真实,真实得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后背瞬间窜起一股寒意!
他手一抖,勋章差点脱手落下!
“怎么了?儿子?”
谢清瑶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关切地问。
乔军猛地回过神,下意识地握紧勋章,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
他迅速压下心底陡然升起的惊悸和疑惑,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紧:
“......没事,妈,就是......手滑了一下。”
他强迫自己将目光从勋章上移开,深吸了一口气,试图驱散那莫名出现的诡异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