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否也有所察觉。
若离正拿着一把小银勺,慢条斯理地吃着冰酪。
那冰酪洁白如雪,入口即化,奶香浓郁,上面还淋着甜蜜的果酱。
闻言,她动作未停,只是淡淡地“嗯”
了一声,算是回应。
她的反应如此平淡,仿佛那些暗处的窥视,与拂过院墙的微风并无不同。
谢知奕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那点因玄寂而生的烦躁,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
是啊,在她眼中,玄寂的执念,与这世间的其他纷扰一样,不过是尘埃般微不足道的东西。
他何必如此在意?
只要她不在意,他便能容忍。
他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落在她因品尝冰酪而微微满足的眉眼上。
只要能守护住她此刻的宁静,些许宵小的窥探,又算得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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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山神庙。
夏日的山野,草木疯长,几乎要将这座破败的庙宇彻底吞没。
玄寂依旧住在这里,如同扎下根的古木。
他身上的墨褐色僧衣在潮湿闷热的环境中,更显陈旧,甚至边缘有些破损。
但他整个人,却仿佛与这荒芜的环境融为一体,气息沉静得可怕。
他不再仅仅是在殿内打坐观想。
他开始绕着这座山,以及山下的城池,以一种固定的路线行走。
步伐沉稳,度均匀,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这并非漫无目的的行走,更像是一种……丈量,一种划定界限的仪式。
他在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着与那座小院之间的距离,也在用一种近乎偏执的方式,宣告着自己的存在,或者说,是他那份执念的存在。
偶尔,他会停下脚步,站在某个可以眺望城池的高点,静静地望着那个方向。
夏日炽热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却仿佛感受不到温度,那双琉璃眸深邃依旧,里面不再是虚无的平静,也不再是凝固的专注,而是多了一丝……近乎冷酷的了然。
他清楚地知道谢知奕加强了护卫,也知道自己的行踪可能已被察觉。
但他不在乎。
他甚至隐隐希望对方能做些什么,打破这表面的平静。
这种近乎挑衅的、冰冷的对峙,似乎也成了他“寂情道”
修行的一部分。
这一日黄昏,他行走至靠近官道的一处山坡。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杂草丛生的地面上。
恰逢谢知奕的仪仗从官道上经过,似乎是去某处巡视河工。
玄寂停下脚步,站在山坡上,目光平静地俯视着下方那浩浩荡荡的队伍,以及队伍中那辆最为华贵的马车。
车帘紧闭,但他知道,里面坐着的是谁。
那一刻,山坡上的苦行僧与官道上的储君,隔着不远的距离,仿佛进行了一场无声的对视。
谢知奕坐在车内,似乎心有所感,掀开车帘一角,目光锐利地扫向山坡。
当看到那道墨褐色、寂寥如磐石的身影时,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握着折扇的手微微收紧。
玄寂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片冰冷的淡漠。
仿佛在说:我就在这里。
看着你,也看着她。
片刻后,谢知奕缓缓放下了车帘,脸色微沉。
玄寂也收回了目光,继续他未走完的路程,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只是途中偶遇的一棵树,一块石。
然而,空气中却仿佛留下了无形的硝烟味。
玄寂知道,谢知奕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而他,也在等待着某个界限被打破的时刻。
他的执念,在日复一日的行走与对峙中,被磨砺得愈坚硬,愈冰冷。
他甚至开始觉得,这种与凡间权力无形对抗的过程,本身也是一种深刻的修行。
他的容颜,在夏日的风霜侵蚀下,轮廓愈深刻冷硬。
